數到十萬六千天的時候,哐當一聲,鐵門開啟,皇宮侍衛長端著放滿營養劑的餐盤走了進來。
打斷,又打斷他!
格雷特猛地抬頭,眼神兇狠地望向侍衛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低下頭繼續數。
數到哪裡來著?
格雷特發現自己又忘了,眼神迷離一瞬間後猛地把手指塞進口中,用力啃咬。
侍衛長面無表情地放下餐盤,抬腳就將格雷特踩在腳下。
格雷特胸口發悶,抬眼看向侍衛長,半晌眼睛才恢復清明,小聲喊了句:「雌父……」
侍衛長收回腳,格雷特從地上爬起。
兩父子相對無言。
侍衛長垂著眼掏出一瓶治療藥劑噴在格雷特的傷口上之後,低頭擦拭著地面的血跡。
格雷特喝了幾瓶營養劑,看著侍衛長蹲在地上的背影,眼神悲哀掙扎。
他不知道蟲皇為什麼要關他,他只隱約記得,自從進入這間地牢之後,他就不停地夢到前世。
前世溫澤爾死後,格雷特如願地生下了雄蟲崽,一步步爬上了首席軍團長的位置上,收編了四大星域,凌駕於元帥之上,除了蟲皇他就是地位最高的蟲。
然而……他的心口彷彿空了一個大洞,無論多少名利、美食,甚至全帝國最優秀的雄蟲都供他選擇,他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空虛,寂寞,壓抑,窒息,無時無刻不包裹著他,像是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直到一次午夜夢回,他夢到了和溫澤爾一起過生日的那天,他才終於知道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然而一切已經遲了。
那天晚上他獨自開著機甲飛至星空,像是瘋了般飛躍一顆又一顆星球,不停地尋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然而穿過蟲洞前的希望,落在星球上的失望,在深海巖漿裡沉淪,在流行隕石間重傷,都像是罌粟一樣給格雷特活著的感覺。
痛苦讓他不可自拔,讓他痴迷,讓他堅信總有一天他可以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彌補一切。
然而,每一次希望過後是更深處的絕望。
茫茫無邊的雪原上,鵝毛大雪洋洋灑灑,一隻獨臂獨眼襤褸單衣的金髮雌蟲,拖著枯柴一樣的骨翅踉蹌前行。
他偶爾抬首看向前方,透過凌亂的長髮可以看到一張絕美的臉,悽美,絕艷。金髮璀璨如朝陽映雪,碧眼深沉如汪洋怒濤。
他是美的,他的美與眾不同,驚心動魄,是殘破的完美,是狂亂到極致的靜美,也是與死神並行的絕美。
他絕望著,又期望著,他痛苦著,又堅持著。
雪地上長時間的行走,已經讓他的獨眼幾乎失明,但是他依舊執著地朝前,不停留,也不回頭。
如果星球是圓的,一直沿著一個方向行走就會回到起點,那時間會不會也一樣?
金髮雌蟲心中懷揣可憐的希望,幾乎走遍全部星域,然而宇宙實在是太大了,大得沒有盡頭,大得他回不到原點。
突然,腳下一軟,金髮雌蟲摔倒在雪裡,冰冷的雪花吸入肺中,刺得他心口疼。
這裡是他的終點嗎?不,他不能停下,他還沒有抵達時間的盡頭,回到最初的起點,他怎麼能停下呢?要找的蟲還沒找到,怎麼能孤獨的死在這裡呢?
金髮雌蟲艱難地爬起,眼前竟出現一個溫柔青年的身影。
青年溫和地朝他笑著,眼神溫暖得不像話。
一瞬間,金髮雌蟲似乎感覺不到周圍刺骨的寒風暴雪,彷彿全身泡在溫泉裡一樣舒適,他痴痴地抬起手伸向青年,希望能觸碰到他。
然而青年微笑著後退了一步,金髮雌蟲的指尖只抓到一縷風雪。
愣怔一瞬後,金髮雌蟲跪地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