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同旁的酒家不同,當家的老闆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女人,氣質清冷,淡笑文雅,與市井商賈的慣常模樣,大不相同。
只一眼,李錦心裡便有了些數,目光灼灼,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老闆先是轉身關上了門扉,之後抬手,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六扇門門主大人,萬福金安。」
不論是姿勢,氣質,甚至面上的神情模樣,都標準得無可挑剔。
李錦眯著眼,抿了一口杯中小酒,目光審慎地將她打量了一個遍。
眼前這女子,一身絳藍色衣衫,髮髻挽在腦後,萬福禮的姿勢細節,均是皇城裡才見得到的標準模樣。
沒個十年八年的浸潤,斷然不會有現在這個風範。
他放下酒盞,面無表情,冰冷地詢:「你叫什麼名字,出宮多久了?」
酒樓掌櫃怔了一下,而後頷首應聲道:「小人何琳,出宮已經十年。」
半晌,李錦才點了下頭:「坐。」
屋裡的氣氛,讓金舒覺得十分奇怪。
往昔跟隨李錦辦案,不管是盤問也好,還是收集情報也罷,這個男人都從未用過如此冰冷的態度。
可顯然,在這個酒樓老闆,行了一個萬福禮後,李錦渾身上下發散的氣息,都冰冷得可怕。
以至於讓坐在他身旁,磕著花生米的金舒,就像是置身冰窖一般,汗毛豎起,眉頭微皺,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可這股肅殺氣息的始作俑者,卻不以為意,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面前的黑桌,直接免去了拐彎抹角,寒暄拉近乎的時間,單刀直入地問:「本座問話,你要如實相告。昨夜你這酒樓,幾時打烊?」
「亥時三刻打烊。」
「可有接待女客?」
「有。」
屋裡詭異地安靜了幾秒,少頃,李錦一聲輕笑,目光格外犀利,瞧著她淡笑的容顏:「……老闆彷彿知道本座要問什麼。」
何琳也不隱瞞,點了下頭:「正是。」
唰的一聲,李錦甩開了扇子,一下一下搖在手裡:「也好,省得本座一件一件地問。你將昨夜你知道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一講。」
金舒的眼眸裡,這個叫何琳的女人,她雖玉軟花柔,彬彬有禮,卻也因此,虛假的失了幾分人氣。
也不難理解。
到了年紀,從皇城離開的宮女們,因著常年小心謹慎地活在那樣威嚴的、步步驚心的環境裡,久而久之,骨子裡確實會帶著一股圓滑的味道。
如何推卸責任,如何將黑的說成白的,這種歪門邪道,一個個都格外在行。
這點,李錦也深知。
與其花時間去問,讓她有機會組織語言繞過去,不如讓她自己說。
若是瞎編胡謅,便總有邏輯不通,不能自洽的地方,到時候以此為切入點,能省去不少時間。
但何琳卻遲疑了一瞬,看起來十分為難地開口:「門主大人這就問錯人了,昨夜林家小姐,是在街另一頭的錦華樓裡喝的酒,並未曾來過小人的酒樓。」
第41章 特別想欺負一下
講真,經歷過方青的事情後,李錦還真怕她開口就是一句:見到了,聽見了,就在這裡。
彷彿聽到這話之後的內容,自動帶上了一股虛假的模樣。
他修長的兩指捏著青花瓷的小盞,垂眸看著清澈的酒水,不言不語。
何琳知道,他這是等著聽下文的模樣。
手指輕捏,食指在拇指肚上留下清晰可辨的月牙痕跡,她的眉頭皺得更深。
「昨日夜裡,我打烊之後確實未曾聽到什麼聲音,但離開酒樓準備回家歇息的時候,正好林家的下人們在渠邊發現了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