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徵戰,曾經氣焰浮躁的小侯爺變得沉靜而穩重,黃沙與紅日將他面龐磨得粗礪堅毅,在沙場歷經無數生死的人威勢更強,裹挾著硝煙與鮮血的氣息,一舉一動都令人生畏。
「和書送去京城。」楚照安提筆寫字,獵鷹般銳利的眼睛透著深意,「三日後皋蘭使者進京交涉,我親自護送。」
「你替我把這封信送去卞城周家,確保親自交給周家老爺,周朝雲手中。」
「是!」
氣溫下墜,沙漠夜晚本就寒冷,再加深秋來臨,寒意透過身上兵甲層層滲透,楚照安卻彷彿無知無覺。
他已在莽莽黃沙中度過三個嚴冬,都快忘了南方初雪若柳絮般飄飛的模樣,只記得湖水冰涼,亭中少年嘴裡嘟囔著冷,直往他懷裡鑽。
抱著周行雨的觸感奇妙,柔軟卻豐實,輕盈而滿足,他曾低頭埋在周行雨發間,悄悄偷了好多個吻。
「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
「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楚照安腕上纏著根髮帶,做工精細,原本的水藍染上洗不淨的血汙,邊緣布料破損嚴重,是被人一遍一遍摩挲的結果。
它是楚照安離開卞城那日,唯一向周行雨討要的東西。多少次傷痕累累命懸一線時,都被楚照安死死捏著,他想像著周行雨在卞城安定生活的畫面,胸中有數便無端生出力量,咬牙撐著活過來。
皋蘭有妙法,能補全人體天生之虧損。楚照安刀下唯一放過的,是位皋蘭老醫,名叫曲必。按他之法,楚照安終日奔波於大漠,收集夜晚開在岩石洞窟裡的藥花,如今材料集齊,當然是要返回內境,奪回周行雨。
既有了根治之法,還要那丁錚何用?
「待我回來見你,可別把我全忘了。」
*
南方的冬來得安靜,來得緩慢,給了周家贅婿足夠的時間去為他的寶貝準備盾甲,以抵禦這無心無眼,藏了暗箭的寒冬。
「姑爺,這紅梅運來是做何用?」福釧跟在這周家贅婿身後,兩人站在周家灣口處,等一艘從北邊駛來的商船。船內是早已訂下的煤炭及皮毛,外加兩箱紅梅。
冷風有愈大的趨勢,丁錚手中提著小糖人,糖人笑得甜蜜,與這沉著臉的高大男人格格不入。
福釧見他久不回答,便知他心緒混亂,原因自然出在小少爺身上。前不久還興奮地想要看雪的人兒,三日前卻突然發起熱來,一睡便是整整三天天。丁錚坐在床頭牽著他手,一刻不離地守著,直到聽到保暖物資到達卞城的訊息,才肯出門做事。
三年裡,周老爺手把手教著丁錚做事,管理周家商行,儼然把他當做自己人。丁錚很聰明,學得很快,近一年幾乎都在管事,吃了苦吃了累也不言語,漸漸地原本不服他的分鋪老闆、灣頭夥計也不得不佩服這人。
福釧剛開始還擔心這人只是利用少爺,對周家有所圖謀,但這三年來,丁錚對少爺那是明眼人都看得見的愛護。高大的男人小心地牽著少爺的手,躬身低頭與他輕柔耳語的畫面,一年四季,無論行至哪處,周府上下總能見得。
丁錚在外自是有自己的威勢,怕他的人很多,卻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周家這三年來陸上生意愈加做大,便是丁錚首功。
回府時飄起了小雪,以往冬日裡總是帶笑的日子,今日丁錚卻冷得出奇。柔軟的白落滿院牆,那些在丁錚的照拂下活得繁盛的植株,也蒙上一層雪白。
這院裡唯一的亮眼的顏色,只剩丁錚手那束鮮紅灼眼的梅。
「醒了嗎?」丁錚脫下披風,推門進入房內。
「仍睡著。」萍兒替他收好衣物,低垂著眉眼回話,「方才出了細汗,體溫散了些。」
「你替他換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