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謝斯年已經有幾分小君子的模樣,禮儀周道地撩起衣袍單膝跪下,提出想要出宮的想法。
他無法忘記父皇與母后眼中不可思議與痛心疾首的神色。
他們原是想瞞著他,將他送出宮安度一生。可是父皇說得對,他是大梁的太子,承擔著山河之重。
怎麼能放任叛黨霍亂大梁?
他選擇出宮修行,拜武藝高強、博聞強識的慧君大師為師父,在寺廟一住便是數年。
盛京傳來喜訊,帝後又誕下一名麒麟子。
謝斯年甚至沒來得及回去看一眼親生弟弟,很快又傳來叛黨亂世、帝後雙雙殉國、扶持傀儡幼帝上位的訊息。
謝斯年不顧一切想回去救出弟弟,卻被慧君大師一語摁住。
「你當真甘願多年的謀劃就此功虧一簣嗎?」
清冷的少年雙眸赤紅,指尖攥得發白,終是跪下,「弟子不敢。」
此後他答應武藝不成,絕不回京。
只是少年開始學會隱藏情緒,愈加沉默難測,叫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他韜光養晦,一點一點培養自己的勢力。
的確應了國師那句智多近妖,有帝王之才。
連慧君大師都忍不住要嘆一句,謝斯年宛若被雕琢的璞玉,逐漸展露出驚世的才華。
這時候他們開始擔心謝斯年的性情,直到沈清姝的出現。
他們兩個皆是同齡人中的異端。
沈清姝知曉謝斯年的身世必然不簡單,否則他怎會被叛黨追殺。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就是傳說中的端王殿下。
少女拽住他的手,「你還沒說我們是怎麼來樂華寺的?」
謝斯年瞧出她的安撫之意,沒在多說曾經的事情,「其實我並沒有完全陷入昏迷,只是沉浸在回憶裡無法醒來。」
沈清姝想起他的囈語,明瞭地點點頭。
實際上隨著那股龐大的記憶一同而來的是他深埋心中,濃烈而厚重的情感以及不願面對的場景,令他頭疼欲裂。
等到他稍有意識時,便聽到少女溫柔繾綣的話語。
「今日我們恐怕是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真正恢復意識是在兩人吊在萬丈高崖之上,沈清姝失去力氣的時候。
謝斯年及時反手抱住少女,另一手握住佩劍。只可惜他醒來得終究遲了些,兩人,頭部撞在了岩石上。
沈清姝聞言這才注意到他額頭是纏著一圈紗布,白色的,不知道是何布料,摸起來十分舒爽,戴在他額頭上倒有幾分像抹額,襯出幾分公子如玉的溫潤。
「只是不知是福是禍,先前我雖然回想起很多東西,可總也不能將之合理地串起來,反倒是屢次陷入某些不願回憶的場景。」謝斯年說到此處一頓,「這一撞,竟叫我將回憶捋通順。」
青年唇邊露出輕嘲的笑,「真不知是不是叛黨造多了孽,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要讓我恢復記憶。」
沈清姝眨眨眼,「當真是造孽,你一躍成了我皇兄。」
謝斯年一怔,少女忽地狡黠一笑,親在他臉頰,「皇兄又如何?就算是天皇老子入了我江陵山寨,也得乖乖留下來當我的壓寨夫君。」
她親完就整個人縮回榻間,謝斯年瞧著她耍賴的模樣,半是好笑,半是無奈。
自從兩人落下懸崖,沈清姝已經昏迷了幾日,腿上的箭傷與其他小傷口在謝斯年精心照料下不影響行動,只是肩膀上新增的箭傷還未痊癒。
少女白生生的小腿上多了幾處猙獰可怖的疤痕,破壞了原本的美感。
謝斯年正握著沈清姝的腳丫子換藥。她慵懶地倚在床頭,桃花眸掃到那幾處疤痕,略顯不滿,嬌橫地輕踢謝斯年胸口,「怎麼辦,這個疤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