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說了明日會給你一個交待,你且等著吧。”
“我不信!我不等!我已經等了十二年!!為什麼還要再等下去!?大郎若是不要我!讓他現在就當面與我說清楚!!”
春鳳叫著跑出了門,她被雨水打溼了頭髮,衣裳上也全是溼痕。
秀鳳見妹妹瘋了一樣跑出去,連忙看向孃親,姚九娘卻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沒有吭聲。她的夫君、春鳳的爹也只是吧嗒吧嗒地抽上幾口捲成一卷的菸葉子,沒有要阻止春鳳的意思。
秀鳳一跺腳,自己拿著傘追了出去。小妙柔莫名其妙地眨巴著大眼睛,不一會兒走到姚九娘腳邊,拽著姚九孃的裙襬道:“姨姨這是怎麼了?”
姚九娘搖頭,搖著搖著流出了淚。
她何嘗不知大郎對薇孃的心意?她何嘗不懂大郎對薇孃的執著?她何嘗不感到自己與春鳳愧對薇娘?可身為一個母親,她又何嘗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得償所願,美滿幸福?
她盡力了。她會接受大郎的決定。
剩下的,就看春鳳自己了。
……如果說還有什麼是她這個為孃的能為春鳳做的,那或許就只有在春鳳渾身是傷的回來後,她抱著春鳳讓春鳳好好地哭上一場了。
“大郎!你出來!出來啊!”
衝進隔壁小院裡的春鳳高聲喊著,她不管不顧,根本不在乎村中是否還有其他人聽見她叫喊,看見她這般狼狽。
“春鳳你瘋了!?”
秀鳳差點兒沒被妹妹急死,她想為妹妹撐傘,卻被妹妹把傘打落在地。
“別管我!!”
春鳳厲聲尖叫,齜牙咧嘴如同一隻試圖嚇退他人的小豹子。秀鳳被妹妹撓了不說,還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她有些想生氣,又見春鳳滿眼絕望地朝著屋子喊。
“大郎——!!”
屋子的門開了。室內的暖光頓時傾瀉而出。
在那溫暖的光中,一道人影走了下來。
人影身著青色僧袍,頭上寸發不剩,面上白淨無須。他右手立掌,掌上纏著兩圈佛珠。
是大郎。
不,是和尚。
“阿彌陀佛。施主,這就是貧僧給你的交待。”
逆著光,和尚站在那裡。
傻眼的春鳳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修然跪倒在了地上。
而和尚,他站在雨裡,不曾伸手去拉春鳳,甚至始終沒有縮短與春鳳之間的距離。
春鳳頓悟了。
面前這個男人,大郎是沒有心的。
他的心被薇娘拿走了。……不,是薇娘一度給了大郎人的心,所以在薇娘失蹤後,大郎又變回一尊無心的佛像。
“啊啊……啊啊啊……”
慘聲慟哭,春鳳淚流滿面。
秀鳳見妹妹哭得淒涼痛心,忍不住痛斥大郎幾句,質問他為何能這般絕情。大郎不為所動,只合掌道:“施主請回。”
秀鳳氣上頭來,朝著大郎一頓亂罵。然而任憑秀鳳如何辱罵,大郎始終是那一句:“施主請回。”
春鳳踉踉蹌蹌地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大郎的僧袍下襬:“大郎、不要這般對我……!不要這般絕情……!我——”
“女施主,”
大郎眉眼淡淡,他一寸一寸地將自己的僧袍從春鳳手中抽出。
“貧僧不是大郎。”
“有薇娘,才有大郎。若薇娘不在,貧僧便只是和尚。”
此身獻與一人。
那人不要,此身便成空。
“施主請回吧。”
怔怔地望著自己並不認識的和尚,春鳳的眼眶裡淚水終於乾涸。
原來,是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