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孤一鬆手半死不活的杜爾迦就掉在了地上,他拽著杜爾迦的頭髮,走到了和尚的頭顱面前,踢了踢那顆面目慈悲的頭顱。
“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第79章
佈滿龜裂的佛印從中破碎,曾被三昧真火燒成了灰,又被慈航以修為佛力強行重聚起來的化身不堪再一次的破壞,蓮花散華。
冰獄赤炎塔中的慈航從打坐中驚醒,種種不屬於他的記憶隨著佛印破碎轟然進入他的腦海——他的化身竟以佛印最後的力量將他的記憶、情感乃至思考盡數塞入慈航的腦中。
雖說化身不過是從蓮藕中所生的人偶,是活生生的假人。但終究,化身也是慈航的一部分。他與慈航作為“人”的基本是相同的。
木訥的和尚是幼年、少年時代身為皇子尚未出家的他。
被苦痛染黑,不知要如何才能抓住自己渴望之物的是出家之後身為佛修能讀懂佛經、能將佛偈掛在嘴上,卻不識人心沒有信念的他。
立下信念,為信念不擇手段的是最接近“慈航”的他,也是最接近他心魔的他。
若是被他人侵入識海,慈航能在一瞬就反制對方。然而此刻侵染他思維、覆寫他記憶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傳遞自己的所見所聞給本體本就是化身最大的義務,縱使慈航有千般修為萬般能耐也很難遏制化身履行它的義務。更何況慈航的體內還封著一個心魔。
心魔是慈航捨棄掉的“雜質”。這“雜質”一天沒有完全消失,慈航就一天無法得登大道、破碎虛空。
此刻慈航無法阻止化身的意識迴歸他這個本體,便自行將化身意識隔絕到識海之外,準備等化身意識自行消散,徹底消失。
——「……嚯,這可真是有意思。“慈航”你看到了嗎?你這化身,與其說是像你,不如說是像我呢。」
——住口,孽障。
——「你怎麼能叫我“孽障”呢?別忘了心魔本就是修士一體兩面中的另一面。我是你,你也是我。你罵我便是在罵你自己。」
心魔笑了起來,那聲音對慈航來說刺耳極了。
上次動怒已不知是多久以前的慈航轟然朝著心魔拍出一掌,心魔卻是輕笑著一抖袈裟。慈航這充斥著沛然佛力的一掌將將觸及袈裟便如輕煙一般消散開來,慈航眉頭一皺,正要攻上前去,卻見心魔原地消失。
慈航環顧四周也不見心魔蹤影。他心道不好,腳下八角金盤盛放轉動,馱著他飛向識海深處。
慈航的識海曾是須彌山的模樣,在赤州先斬魔族大長老,後抗正道修士聯軍的一戰後,慈航的識海就化為了赤州平原戰場的模樣。
荒蕪的戰場寸草不生。原野上所有的野花與綠草都化為空中的殘灰,滲血般的殘陽懸掛在天上,永不落下。空氣裡除了血與火的味道,就只有死亡的氣息。折戟沉沙,東倒西歪在地上的人形分不出是人修妖修、魔人魔將。
這就是幾千年來慈航識海的模樣。
慈航已經習慣了這樣滿目瘡痍的戰場,站在這樣一片戰場之中,他甚至能感到清寧寂靜。
所以看著這樣一片戰場中突然生出一灣小小的湖泊,湖泊上有巴掌大的女子身形在靈動輕巧地旋轉舞動時,慈航只覺不快。
心魔就在前頭,那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妖僧單手立掌,走到了一個即將破碎的影子面前。他像是哀嘆一般單膝跪到影子旁邊,扶起了影子。
影子不是別人,正是慈航化身殘留的意識碎片。
“呵呵,我都不知我居然還有這般本事,居然懂得愛上一個人……不,一個妖修嗎?”
影子說不出話,只是眨了眨眼。心魔便也彷彿與影子一起經歷了思念一人的七千多個日夜。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