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惟安收回手,語氣漸冷:“那晚你說的話,可是為引我下去特地說的?”
紀雲汐抬起頭,看向他:“不,那句是真的。”
“是麼?”吳惟安笑意微諷,略過紀雲汐,跳下馬車,扎進雨霧之中。
沒蓋好的車簾露出一角,紀雲汐從那角看出去,看著他的背影,越行越遠,直到看不見。
救人彷彿在掃雷。
你永遠無法得知,你救上來的是真的百姓,還是偽裝的百姓。
哪怕再小心,依舊有不少紀家軍的血,染紅了滔滔洪水。
而吳惟安、紀明皓、紀明焱、紀明雙四人更是分身乏術,大多數劍術高超的殺手,都是朝他們四人而去的。
清河郡的官兵捕快,以及一千涼州軍,和普通百姓,倒是平平安安。
殺手並未對他們下手,皆是避開。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便是紀家和吳家。
吳惟安渾身氣質冰冷。
事已至此,他已經懶得偽裝了。
出手狠辣,一擊斃命。
被洪水困在坍塌房屋之間的百姓和官兵捕快們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天色漸暗,一天便要結束。
吳惟安收手就走,圓管事毒娘子雪竹沉默地跟上。
紀明焱也跟上,走了半步,想起他七弟沒拉上,便找到了七弟。
紀明雙擦掉一臉的水,水裡從一開始的鹹味,帶上了血腥味。
他道:“你們先回,不用管我。”
紀明焱剛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不行又上蒙汗藥。
但紀明皓走了過來,他道:“先回去用膳。”
見二哥開口,紀明雙沒再拒絕,沉默半晌,道:“好。”
今日晚膳氛圍比往日都要肅穆。
且大家彼此間各佔一地,百姓們一道,清河郡的官兵捕快們一道,涼州軍一道,紀家軍一道。
吳惟安往常也和紀雲汐坐在一塊,可今晚沒有。
他遠遠離了紀雲汐,找了個位置隨意坐下,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子,如同兩大護法一般,坐在了他左右。
而紀雲汐面色如常地用膳,紀明皓和紀明焱分別坐在她旁邊。
紀明焱看了看紀雲汐,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吳惟安,撓了撓頭,側身問道:“三妹,你和妹夫又吵架了?”
“不算罷。”紀雲汐語氣淡淡的。
紀明焱單手託著下巴,看著那邊機械吃著飯的吳惟安:“我感覺妹夫好像在和你賭氣。”
紀雲汐:“?”
紀明焱欲言又止:“你要不哄哄妹夫?”
紀雲汐:“??”
用過晚膳後,寶福帶著丫鬟和幾個康健的農婦一起收拾碗筷。
紀明皓則去調撥軍隊了,他將帶來的一萬紀家軍分成小隊,各自交接班修整,且輪流在夜晚繼續營救被困百姓。
紀雲汐站在一側,輕點傷藥。
只是輕點輕點著,她忽而停下,伸手從懷裡掏了下,掏出了一顆糖。
糖是麥芽糖,用糖紙包著。
是白日她為一位女童包紮傷口,對方送給她的。
糖被小女孩當作寶物一樣保護得很好,藏在衣服最裡頭,在洪水中都沒怎麼被淋溼。
紀雲汐猶豫了很久,才狀若隨意地走到吳惟安面前。
吳惟安在教兩個小孩扎馬步,其他孩子見到了,也跑了過來,一起扎著馬步。
他抬起頭,面色很冷:“有事?”
紀雲汐安靜片刻,伸手過去,攤開手心,露出那顆麥芽糖。
吳惟安輕輕挑了下眉。
他看向她,等著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