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英鎊,我壓在一天裡拍,能省不少錢呢。”
謝晉拿著瓶啤酒,噸噸噸,道:“五十年代有部《林則徐》你看過麼?”
“看過,趙丹演的。”
“那會窮,哪有錢請英國演員?都是找白俄替的,我這戲可是英國人演英國人,貴的很。你看那些群演,每天都要三百塊。
我當初還想請戴安娜演維多利亞女王呢,信都寫好了,幸虧沒請,得花多少錢啊!”
謝晉半真半假的哈哈笑,又噸噸噸。
眾所周知他是個酒鬼,可也沒這麼喝的。當開第三瓶的時候,許非忍不住道:“您這樣不影響工作麼?”
“你不懂,啤酒是液體面包,營養豐富,我越喝越精神。”
“液體面包沒錯,但凡事講究個度。喝得太多會讓身體能量過剩,導致肥胖,損害肝腎,影響心血管。您都74歲了,還是注意點好。”
“……”
謝晉瞅了他一會,笑道:“難怪都說‘遇事不決問許非’,你還真什麼都懂。”
末了摸摸肚子,“是有點餓了。”
隨手從袋子裡掏出一罐八寶粥,啪的起開,邊看回放邊吃。
牛逼!
許老師服了,74歲的老爺子,精力比自己都旺盛。而且始終對電影保持一種飢渴感,好像要把所有的生命力都投注進去。
謝晉在晚年,不能說淒涼,但也令人感慨。
在電影逐漸市場化的時候,他的票房不好,經商又不成功,無錢拍戲。所以他稍微有些錢,就要拍片,結果連籌備都沒成。
籌拍《鄉村女教師》時,謝晉對自己公司經理說:“我劇組成立了,我要開碰頭會。”
經理就在飯店包了個房間給他,一進門傻眼了:在座的全是60歲以上的老頭老太太。
經理說,你得找年輕人,年紀大怎麼幹活?
謝晉指著一位70歲的攝影師,說他明明很年輕啊!
當時是2002年,最後沒有拍成。因為老頭的名字早已高高刻在中國電影史上,但同時,他的時代也早已過去了。
……
不知不覺到了夜晚。
影視城依舊喧如鼎沸,許非的劇組也在拍,兩個景區互不干涉,就是能看到清朝人、明朝人、洋人、仙女走來走去。
那兩個名演員拍完八小時,又加了會班,已經閃人了。
暫時休息的功夫,許非弄來幾條烤魚和別的海鮮,謝晉一瞧把啤酒放下,摸出瓶黃酒來,樂道:“這個可以吃,對胃口。
知道我外號叫什麼?謝八斤,喝黃酒有八斤的量。”
“我喝不慣,來白的吧。”
許非站起身,又對另一位道:“郎叔,您喝點什麼?”
“我什麼都好。”
郎雄用手虛護著杯,十分客氣。
“那少來點白的。”
他給倒了點白酒。
《鴉片戰爭》有幾位臺灣演員,演奕山的葛香亭,演十三行老闆的郎雄,都是早年從大陸過去的。
郎雄就是《推手》《喜宴》《飲食男女》裡的那位,口音字正腔圓,底氣深厚,聽著非常舒服。
而且他這張臉,用李安的話講叫“五族共和”,無論大江南北、兩岸三地、乃至日韓新馬、西方人看了,都覺得是中國父親的形象。
私底下很幽默的,葷素不忌。
仨人就在古南粵街頭喝酒,夜色朦朧,人群忙碌,昏黃和幽白的燈混在一起,似把全體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磨砂般的顆粒感。
楊榕跟一群小夥伴在不遠處歇息,她演個丫鬟,有臺詞和鏡頭,其他人屬於群演。五月的天已經熱了起來,蚊蟲飛舞,小姑娘拿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