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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裂了一個口子。
雨柱頃刻毀去一片山林,植被連根裹挾著泥沙在浩大的洪水裡翻湧。層巒山間赫然拔地而起出現一道浪障,吞噬所到之處的任何草木生靈,明明一開始還覺得遠,可眨眼雨柱就來到山的這邊。
藺懷生喊道:跑!
如蟻群的人類開始慌不擇路。藺懷生試圖保護更多的人,但人群中已有推搡踩踏而發出的痛嚎。在天地自然面前,神明之力也顯得單薄。
藺懷生推了自己身邊的隋凜,讓他帶著身邊這些人:快走!去高坡上面!
他來不及囑咐更多,便與河神一道飛身前去迎擊洪水。
油紙傘已經無暇顧及,它順風飛著,最後滾到泥地裡。但藺懷生身上卻多了一道保護。藺懷生側目,只見河神只著單袍,而他原先最外層泛著金光的法衣,如今正披在藺懷生身上。
河神神情肅穆。
菩薩對人慈悲,也該對自己慈悲些。
我護菩薩怕適得其反,但一件衣服,菩薩便不要再拒絕我了。
災禍在前,藺懷生也乾脆,不再推辭好意。他與河神分立兩邊,各施術法抵擋洪水。
要成神,必要有對蒼生的慈悲與擔當。何況菩薩與河神都依託這座大山的人類信仰而生,他們更義不容辭。兩神無懼風雨,硬是抵擋著如山崖般高的雨浪。雨絲如冰錐,四面八方地刺向地面的一切,眾生如螻蟻,慌不擇路逃竄。
地動山搖,寓意神聖的祭臺瞬間面目全非,橫飛的貢盤祭品與木磚土石傷及周圍許多無辜村民,但他們發出的痛苦都在恐怖的自然面前吞沒地什麼也不剩。
都是大山的孩子,從小到大不知與山打了多少交道,汪暘等人迅速往兩側的山坡高地上跑。外鄉青年趙遊不僅扶著汪暘,還扯了一把停在原地的隋凜,朝他大喊:你也快跑啊!
隋凜仰望著藺懷生,可菩薩飛得太高,再也不是他所能追隨到的了。隋凜只能深深再望一眼,而後扭頭迅速跟上逃跑的人流。
他們四人以及其他村民一口氣跑到兩側高處的坡地,膝蓋以下渾是泥濘,褲管上還有枯枝殘葉。但他們根本來不及清理,逃到高處,洪水卻不見遠,反而隨著視野的開闊,愈發感覺到恐怖。那些曾經攀過的山、踏過的路,轉眼面目全非,再也分辨不清了。入眼的只有光禿的山脈和已經吞沒一切的洪水。
這裡地處內陸,有地方誌記載以來,未曾有任何一條大江大河流經,更不要說什麼海天相接。但現在,大山中憑空出現的這條河宛若天塹,徹底動搖了人們一直以來的認知信仰。有的村民因為攀爬時過度耗費力氣,此刻抖著腿跪倒在山坡邊。
遙遙的,還能看到半空中藺懷生的身影,隋凜皺眉,揪著那人的領子把人拎起來,厲聲道:跪什麼!
隋凜不能接受,他心中最無所不能的信仰被別人有意無意地拋棄、貶低,菩薩卻還為了庇佑他們不斷抵擋著災禍。而這些人呢,他們不跪菩薩,反而跪洪水。
隋凜的力氣很大,那個村民被他嚇壞了,本來就沒有多少力氣,當下更如一團爛肉。李清明走過來,扶了村民一把,緩和了隋凜所帶來的壓力,他溫和道:起來吧,山坡邊還是很危險,我們還要再往高處走,我覺得這場雨恐怕沒這麼早停。
李清明的猜想不假。
藺懷生與河神迎面正對天穹缺口,儘管竭力施法補救,但卻未見成效。他們雖風雨不侵,但藺懷生的本體到底是個隱患,眼看再下去也是徒費功夫,河神對藺懷生說道:我們先下去。
他們尋得村民們時,原本村子裡的百來人口,已經不堪細數。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惶恐與茫然,他們受求生欲趨勢,只知道要不停地往高處跑,但要跑到什麼時候,沒有人知道。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