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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一尊菩薩像。
在對方供奉的粗製香火中,供臺上的藺懷生如同吸收了信奉一般,睜開了雙眼。
藺懷生花了點時間瞭解當下處境,才算知道所謂的泥菩薩是什麼意思。
這間廟宇小且破敗,坐落深山,廟中也僅供他這一尊菩薩。他的神像本身由泥陶燒製而成再輔以彩塑,比起本該有的神仙金身待遇,可謂寒酸得可憐。
藺懷生很是頭疼,倘若副本中的過河當真就是條河,那他這副身體可一點轍都沒有。
而當下,不知道是菩薩即將隕落,還是劇情尚未開始,藺懷生甚至不能脫離神像本身的桎梏,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供臺上。
唯一會來的人,就是那個擦拭神像的年輕男人。
對方每次來都會帶一把香,用打火機點燃後插在案臺上的香爐裡,藺懷生感覺自己快被燻得咳死了,但他的這位信徒好像一無所知。但也多虧了他,不管是他上貢的香還是內心篤信不疑的虔誠,藺懷生覺得自己逐漸恢復力氣,放在副本里菩薩的身份說,應該是神力。
只不過藺懷生還是被禁錮在神像本身中。比起泥菩薩本身的限定,藺懷生更討厭這種無法控制身體的感覺,也許外面整個故事都結束了,他都還困在這間小小破廟的神臺上。
這時候,藺懷生就覺得那位來上香的信徒特別親近,恨不得對方再拿一大捆香來燻一燻他。但那個男人並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這裡,所以大多數時候僅藺懷生自己,就只能靠各種推測來消磨時間。六張角色牌中,對方像是虔徒,並且和菩薩同屬一個陣營。
忽然,藺懷生感受到一股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立刻看向外頭。
只見廟外的樹影下,立著一個男人。
這是藺懷生進入副本後看到的 泥菩薩(2)
藺懷生直覺,這場雨十分關鍵。
不僅因為他座下這位信徒異樣的態度,副本開始時的背景介紹也直指雨。舊神隕落,新神取而代之,其根本原因就是這座大山久旱無雨,人們快活不下去了,他們開始瘋狂地祈雨。
降雨,是這個故事的高潮,也是這個副本的開端。
廟外頭的雨已由大轉小,而男人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靠在菩薩像的腳下。年輕又健康的軀體,連火氣都是旺的,沒一會他的髮梢就幹了大半。現在藺懷生行動不便,最羨慕這樣活生生的身體了。
寂寥的菩薩廟與唯一的信徒,可遠處似乎還要傳來那些雀躍歡呼。那聲音很遠,從村落裡傳出,自山坳到山間。隨著神力逐漸恢復,藺懷生能聽到更遠,而男人則與這些聲音背道而馳來。兩人都明白,今日過後人們對於新神會更加狂熱追捧。
藺懷生望著座下。他此刻的處境微妙而可笑,縱是神明,最後的性命也系在一個普通人身上。倘若對方離開他,也許藺懷生連這間廟宇都沒出,就要在被遺忘中死去。
男人也從剛才失態的情緒中緩過來。他抬起頭,雙眼通紅,臉上依然有一些溼漉漉的水痕,沒徹底乾的髮根還滴著水,還是他眼淚。他站起來,並不管自己的臉,卻把手擦乾淨了,擺正貢盤,找來存放在角落的香火,點了一小把,插進香爐,而後默默地擦拭方才被他弄灑的香灰。
廟內並無風,青煙本該直起,卻像被誰的吐息吹散了。虔徒本沒有發現,但忽然間,他感受到自己腫脹的眼角被什麼輕撫而過,痛意隨即消減。他怔了怔,但依然猶疑不確定,或者說他的心裡並不敢報希望。
我真是想您想得昏了頭
男人喃喃自語,他說這話時並沒有什麼表情,不動人,是情緒發洩後的空茫與麻木。
話音未收,他腳邊忽然傳來聲響,他低頭看去,蒲團邊赫然多了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