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也說不成了,含珍只得問銀硃:“究竟出了什麼事兒,你們要急死我麼!”
銀硃訕訕的,覷了覷老姑奶奶,對含珍說:“你知道夏太醫是誰嗎?天爺,我到這會子都不敢相信,他竟是皇上。”
含珍怔忡了下,卻並不像她們似的慌神。老姑奶奶哭得眼睛都腫了,她只得好言勸慰她,“主兒,其實回過頭來想想,夏太醫就是皇上,也沒什麼不好。您不是仰慕夏太醫嗎,如今晉了位,是註定和夏太醫有緣無分的,可夏太醫要果真是皇上,那豈不是順理成章的好事兒嗎,您再也用不著一邊惦記夏太醫,一邊應付皇上了。”
頤行哭的是自己被人當猴兒耍了。
從安樂堂初次遇見夏太醫開始,她就覺得他是個實心的好人,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一樣。自己煞有介事地感激他,向他舉薦自己,甚至一本正經地單相思,他都看在眼裡,是不是背後都快笑得抽過去了,覺得她是天字 (是朕膚淺了。)
“主兒,”含珍輕輕喚了她一聲,“過燕禧堂去吧。”
頤行嘴裡嘟囔著,“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都快勢不兩立了,還翻我牌子做什麼。”
含珍道:“事兒已然出了,總是想法子說開了為好。萬歲爺還是有這份心的,倘或把您撂在一旁,那您將來還求什麼晉位呢,在嬪位上蹉跎一輩子麼?”
是啊,她的野心他已經知道了,好些心裡話她也和夏太醫說過,雖然兩下里少不得尷尬,但既然身在其位,翻牌子的事兒終歸無法避免。
頤行站起身,帶著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氣度,兩眼空空望向前頭殿宇。含珍幫著歸置了身上衣裳,頭上鈿花,待懷恩接引的燈籠到了門前,輕聲叮囑:“主兒,今兒是您喜日子,您得帶著點笑模樣,有話好好和皇上說,啊?”
頤行苦著臉看了看含珍,“你瞧我這心境,哪裡還笑得出來。”
門前的懷恩聽了,少不得也勸慰上兩句,說:“小主兒,您別的都莫思量,就想著萬歲爺是愛您,才做出這麼些怪事兒來的,就成了。”
頤行臉上火燒一樣發起燙來,還愛她呢,這哪裡是愛她,分明是把人當猴兒耍。
“我和他早前又沒有交情,就是小時候看見他尿牆根兒,也是十年前的事兒了,他就記仇到今兒,你別替他說好話。”她虎著臉道,“諳達,我如今臉都沒處擱了,你知道不知道?今兒我坐在這裡,渾身針扎一樣的難受,他還翻我牌兒,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懷恩唉了聲道:“小主兒,您聽奴才一句勸,夫妻沒有隔夜的仇,早前那點子事兒,不過是萬歲爺的玩性,您量大一些,事兒過去就過去了。”
夫妻?這會子還論起夫妻來,誰和他是夫妻。
料著御前的人對皇帝的作法也是透著無奈,連懷恩那麼善於開解人的,這回也有些理屈詞窮,不知回頭見了皇帝,又是怎麼個說法兒。
橫豎到了今時今日,硬著頭皮扛過了今夜再說,可心裡鬧著彆扭還要侍寢,聽上去就是莫大的折磨。
說怕麼,心裡終究覺得怕,人家是九五之尊,是個男人,男人女人那點事兒,在她晉位之初就已經看過圖冊,妖精打架似的,叫人好奇又惶恐。實則她還是沒有做好準備,雖然在太后跟前一口一個矜矜業業服侍皇上,真到了這種時候,也還是忍不住腿裡打哆嗦。
懷恩見她怯懦,笑了笑道:“主兒別怕,萬歲爺是個溫存的人,您心裡怎麼想的,大可以和他細說細說,就是一張床上聊上一整夜也是有的……”邊說邊眨巴了兩下眼,“沒事兒。”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繞是繞不過去的,於是頤行深吸一口氣,舉步邁出了圍房。
嬪妃們侍寢一般都在燕禧堂,她朝西望了一眼,廊廡底下宮燈高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