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眼睛受傷了吧?他看不見別人了,所以特別介意其他人能不能看到他。洛槐望著老爺爺染血的繃帶很難過地想著。
他沒有順著「看不看得見」的話題說下去,而是勸老爺爺:「老爺爺,你還記得家裡人的電話嗎?我幫你給他們打電話,這大過年的,他們一定找你找得很辛苦。」
「家?不!我不回去,我沒臉回去!」在陌生人面前,鍾老頭也不端著家主的架子,捶地大哭,「我有眼無珠,我害死了老友,我沒注意到自己的侄女飽受丈夫殘忍對待,我是個廢物!」
魂魄不需要維持面子、尊嚴、地位等對活人有用、死人卻毫不在意的東西,失去身體,沒有精神支撐的鐘老頭非常脆弱,也不再愛面子,能夠直接說出自己的懊惱。
哭鬧中,鍾老頭眼睛上的繃帶又滲出血來,洛槐看得心驚肉跳,心想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老爺爺你別哭了,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洛槐急得快要打120了。
「醫院?我不去!」鍾老頭躺在地上說,「讓我就這麼死吧,失去眼睛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洛槐想送老人去警局,但他一副抗拒的樣子,肯定不會跟他走。而且以老人現在的偏激情緒,真騙他去警局,怕是要把人逼死的。
可是眼睛不處置也不行啊,傷得太厲害了。
洛槐的父親是外科大夫,家裡也常備一些消毒和緊急處置的藥品以及醫療器械,洛槐把心一橫,對鍾老頭伸出手說:「既然這樣,跟我回家吧!」
「你是誰家的,誰要和你回家。」鍾老頭背過身不看洛槐,他偏了偏頭,「你身上是掛著鈴鐺嗎?我怎麼總聽到鈴鐺的聲音,好吵。」
不僅是鈴鐺聲,還伴隨著「魂兮來兮」的古老歌謠。
鍾老頭記得這個歌聲,是老友巫家主的家族秘法,是枉死的老友在叫他嗎?
鍾老頭看向遠方,迷迷糊糊地走過去:「我的老朋友在叫我,我是該去陪他了。」
他臉上露出一個痴痴的笑容,看起來很不對勁。
洛槐還記得之前老爺爺說過「他害死了老友」,現在又說老友在呼喚他,這不是好徵兆啊!
洛槐伸出右手拉住老爺爺的胳膊,那隻手上一直戴著鍾導送的手鍊。
「別去,你老朋友不在那裡,跟我回家,我讓我爸爸給你治眼睛。」洛槐堅定地說。
他手腕上的鐘家寶玉微微發光,一絲絲靈氣沒入鍾老頭的魂體內。
鍾老頭耳邊的鈴鐺聲漸漸小了,他摸索著碰了碰洛槐的臉,指尖點在洛槐的額頭上,感受到莫大的善意和一種令鬼魂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這個年輕人的魂體好像一棵大樹,待在他身邊舒適又安心,彷彿一切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鍾老頭髮自內心地親近洛槐,他又用手指摸摸洛槐腕間的首飾,隱約覺得這首飾的氣息有點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畢竟鍾家玉器太多,鍾老頭也不可能每個都記得。
首飾有驅邪鎮魂的力量,遊魂能凝聚魂體,惡鬼則是會被驅散,始終以最溫柔的善意保護著這個年輕人。
「年輕人,你這手鍊摸著真不錯,哪裡買的?」鍾老頭問。
「是……」洛槐想了想,覺得不用在一個陌生老爺爺面前隱藏自己的心意,笑著說,「是我喜歡的人送給我的。」
「那他一定對你很好,也是個好孩子。」鍾老頭點點頭。
「是呢,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洛槐笑得愈發幸福。
他取下自己的圍巾,圍在鍾老頭脖子上,柔聲說:「跟我回家吧,天這麼冷,回去喝碗熱湯,我媽熬的湯可好喝了。」
鍾老頭被洛槐描繪的畫面打動,下意識地跟著洛槐走了。
耳邊奪命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