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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湯貞轉過身,拉下圍巾了,告訴小周。
大劇院的石階,荒草叢生。周子軻站在臺階上,瞧劇院外牆上的一面佈告欄,他看到從上到下密密麻麻的人名,是劇院成立這麼多年的優秀員工的表彰。旁邊掛著一張斑駁的廣告畫,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四位老演員,懷裡抱著一個穿著小西裝的孩子,那孩子瞧著也就五六歲的樣子,眼眸靈動,對鏡頭露出天真稚嫩的笑容,也許他象徵著老香城人心目中關於未來,最美好的期盼。
周子軻的餘光在那些優秀員工名單上掃過去,看到一行字。湯成海,工號:17183329。
湯貞抬起手敲門,一直敲,用力敲,他把門推來推去,弄得咣咣直響。
“誰啊!”門裡有人過來了,“怎麼能這麼推門啊!”
“嗲嗲!”湯貞喊道,門開了,湯貞對裡面道,“我是阿貞!”
門裡站著位老人,乾瘦,面板黝黑。大冬天,他穿著件背心,下身則是條青色的寬綢褲。他臉上還有妝,睜開眼了,他怔怔瞧了湯貞的臉一會兒。
他兩隻胳膊伸過來,枯枝似的手指捧住了湯貞的臉蛋,黑白相間,顏色刺目。“阿貞?”他的手揉了揉湯貞的臉,這是假的,這是真的。“阿貞?”他不敢相信,他扯著嗓子喊起來,“阿貞來啦!!”他把湯貞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髮絲,“阿貞來啦!!”
老院長早些年就去世了。院長夫人接到劇院老人們的電話,從隔壁鎮子的孫女家趕過來。一進劇院後臺,她就瞧見走廊上熱熱鬧鬧,集滿了人,現在劇院不景氣,只有過年才這樣。還沒進門,她就聽見劉老人在裡面說:“我聽見有人在外面搖門,搖得我們那扇大門要散架了,年前才修的,誰啊這麼調皮,我當時就想,我們阿貞以前就喜歡這樣搖門,哎呀,怎麼都不可能啊,怎麼可能啊。”
“這怎麼稱呼啊,小周,小周同志,你喝茶葉!”
“這個阿貞,以前多麼淘氣,在我們這裡,上躥下跳,為非作歹。下著大雨,別人都在家,他還舉著傘在外面瘋玩,來我家樓下纏著我們,左一句嗲嗲,右一句嗲嗲,讓我們給他開劇院的門,讓他到裡面玩!這個小毛孩,你怎麼才從北京回來,你怎麼長這麼大啦!”
院長夫人進門去了,許多人瞧見她,招呼她,走到湯貞跟前,她上去就把湯貞的手拉過來,用另一隻手去拍湯貞的手掌心。她又不捨得打,伸手去捏湯貞的臉。
周子軻坐在對面,坐在“貴客”才坐的領導沙發上,手邊放著一杯茶。他瞧著阿貞被那麼多老人家包圍,聽到阿貞口中斷斷續續出現的家鄉話——周子軻聽不懂,他從沒聽阿貞講過,今天是第一次。
身邊的老人時不時抓一把開心果,抓一把松子糖給周子軻吃,他們努力用普通話和他寒暄,生怕怠慢了他。周子軻張開手心把糖接過來,聽到老人們在旁邊唸叨:“一會兒給阿貞裝一點兒回去,他喜歡吃糖。”
他們坐在一起,回憶往昔,回憶湯貞小時候來劇院演出,放學來劇場看排戲,湯貞喜歡聽相聲,一不小心就把人家隔壁鄉鎮劇團的活兒給“偷”了,惹得那邊的人找上門來,十里八鄉連省城的老師都知道了,香城出了一個小天才,叫湯貞。
“你回家去看了嗎?”老人們問。
湯貞坐在他們中間,羽絨服兜裡揣滿了糖,他搖頭。
“玥玥可憐,”老人說,“誰攤上那麼一個媽,誰都遭罪。”
“誒,怎麼說話吶。”
“玥玥前幾個月還給我們打電話。”
“說什麼?”
“說,想看你爸爸和你的錄影帶,我們寄給她的,讓她老公家弄丟了。”
周子軻也許能明白,湯貞為什麼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