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特別的難過。
“你早點休息吧。”湯貞勸他。
又輕聲道:“我陪著你,等你睡著我再走。”
湯貞有時會想起小時候,他在香城。夜晚躺在被子裡,爸爸會幫他掖被角。爸爸說話時聲音沉穩,平靜,用林爺的話說,是適合講故事的聲音:“乖乖,睡吧。”湯貞說,爸爸,我想聽故事。爸爸輕聲道:“最好的故事都在夢裡呢。”
周子軻在浴室坐了好一陣子都沒動靜,倒是有水流一直響。湯貞披著睡袍,跪在床上愣愣看那扇通往浴室的門。他意識到周子軻是個不那麼愛說話的小男孩,也不怎麼表露情緒——燒到那麼高的度數,如果不是湯貞遇到了他,他也許會真的一直在車裡過夜。到底是什麼樣的遭遇,會讓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選擇過這樣的生活。
他在裡面哭嗎?湯貞想。
周子軻出來了,他洗過了臉,看得出額頭上的頭髮溼透了。他站在床邊,俯視坐在被窩裡擔心他的湯貞。
周子軻問湯貞:“你每天都工作這麼晚嗎。”
湯貞學著爸爸的樣子,給他掖被角。
他點頭,周子軻看他:“平時也不放假?”
湯貞有點發困了,他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笑了:“如果哪天觀眾不想看到我,我就放假了。”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
湯貞呆呆坐在陽臺的椅子上,冷風吹拂他的臉,也沒有把他徹底吹清醒。他只隱約記得周子軻問他,會不會講睡前故事。湯貞困極了,便告訴他,最好的故事都在夢裡。
周子軻掀開被子,後知後覺發現湯貞走了,身邊沒有人了。
怪不得睡覺時候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周子軻下了床,踩著屬於他的拖鞋,推開臥室的門走出去,才過了走廊,他就在陽臺門後面看見了湯貞睡袍外面包裹著羽絨服的背影。
周子軻會良心不安嗎。
不會。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湯貞用一雙滿溢著同情的眼睛注視他,關懷他;湯貞不辭辛勞地為他做飯,煮牛奶,忙前忙後;湯貞身體瘦的,裹著柔軟的睡袍,被周子軻用力抱在懷裡,一動不動。湯貞問,你怎麼了,小周。
湯貞還說:“我會陪著你的。”
為什麼有湯貞這樣的人。
周子軻朝湯貞走過去。他把陽臺門推開了。
他睡前問湯貞,你會唱催眠曲嗎。
湯貞在他身旁坐著,睡袍下襬搭在膝蓋上,露出那白藕似的兩條小腿。湯貞困極了,強打著精神:“我爸爸說,最好的故事都在夢裡。”
周子軻看湯貞的臉,他說他不要故事,他要催眠曲。
“催眠曲?”湯貞迷迷糊糊問。他的頭搭到了床頭上。
然後周子軻聽到了一陣咿咿呀呀的歌聲,從湯貞嘴裡唱出來,像是兒歌,歌詞也聽不清楚,周子軻只聽見了“月亮”“大河”“爸爸”“媽媽”“回家”幾個詞。
湯貞唱著唱著,沒聲音了。他給周子軻唱催眠曲,自己先睡著了。
*
湯貞聽見身後有動靜。
周子軻走進陽臺,他穿著湯貞給他買的一身衣服,踩著湯貞給他挑的那雙拖鞋,他看上去就像湯貞豢養的一隻大動物。湯貞有時甚至覺得,他可能真的是屬於自己的。
“你怎麼這麼早就醒。”周子軻睜著一雙惺忪的睡眼,問湯貞。
與湯貞在一起的時候,這男孩子連“社會身份”都十分淡薄。
“我……”湯貞不知為什麼,結巴了一下,“我公司發生了點事情,郭姐打電話叫我過去。”
周子軻皺了皺眉,在他看來,可能只有神經病才會半夜打工作電話把人叫醒。
陽臺風冷,周子軻只穿單薄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