軻穿著領口敞開的睡衣,盤腿坐在湯貞床上疊紙飛機。署名“小周”的病歷被撕掉了半本,周子軻無所事事,就這麼一直等湯貞洗完澡。
“不找。”周子軻說。
他手指骨骼修長,一張薄紙在他手裡翻飛,很快便變成了一架紙飛機。床單上“閱兵”似的陳列著疊好的六架,周子軻把這七架拿起來,彼此交叉,竟像榫卯似的,拼合組裝成一架全新的戰鬥機。
湯貞傻眼看著。
周子軻又疊了十二枚微型導彈,“掛載”在戰鬥機的下方。
湯貞捧著手裡的大戰鬥機。“你和誰學的?”他問。
“用學嗎,”周子軻從手邊拿出一輛甲殼蟲大小的紙坦克,也不知是他什麼時候疊的,放在手背上,“天生就會。”
製作人廖全安給湯貞打電話,道新年好的同時,提醒他別忘了明天的排練,畢竟《大音樂家麥柯特》大年初三就要正式錄製了。
湯貞在周子軻身邊坐著,閱讀燈開著,他還在仔細觀察周子軻的那架大紙飛機,像觀察一個精密複雜的機器。
“有一年過年,我小的時候,”周子軻也看那飛機,他忽然說,“別的孩子都給爺爺送禮。我沒準備,就給我爺爺疊了這個。”
湯貞抬起頭,看他。
“我爺爺特別喜歡。”周子軻說,看他的表情,彷彿在說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
湯貞坐在被窩裡,循著紙上小周折好了的摺痕,折自己的小飛機。
“真的很難……”湯貞邊折邊說。
周子軻把湯貞摺好的小飛機拿過來,看了看,他伸手重新摺疊了尾翼。
湯貞盯著那紙的變化,盯著小周的手指。
“沉下心來,就能摺好。”周子軻把摺好的紙飛機舉起來,只見那小飛機衝出去,在空中徐徐滑翔,好像一陣風託著它,輕輕落到了湯貞的肩頭上。
湯貞把自己的小飛機和小周的大飛機端放在床頭,緊緊挨著。他鑽回被窩裡。
新年夜的他一向沒有太多享樂。能像這樣和小周待在一起,說說話,學摺紙飛機,已經是湯貞平日裡感受不到的輕鬆快樂了。
“你不會摺紙。”周子軻說。
湯貞趴在被窩裡,搖了搖頭。
“我會做別的手工,我會做佈景。”湯貞道。
湯貞告訴周子軻,他小的時候,常在老家一座大劇院的後臺玩:“是很舊的那種劇院。”
有時他跑得太急太快了,看不清前面的路,撞到人也就罷了,撞壞了工人做好的佈景,他就要被老院長拽去和工人一起修補道具。“泡沫塑膠、木條、紙殼……”湯貞回憶說,“木條有刺,經常扎到手。”
周子軻在被窩裡把湯貞的手攥著,拉著橫過自己的腰。
這看上去就像湯貞主動抱住了他一樣。
這也讓周子軻覺得,小時候的他並不是孤獨的。
他捧過了湯貞的臉,在閱讀燈的光線下吻他。過去幾年,周子軻沒有過這種時候。他總是焦躁不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衝動、易怒。好像只有酒精,只有煙焦油的味道能讓他平靜下來。他到處廝混,一刻不停地闖禍,在追求極致的速度中,周子軻也曾得到過那種平靜,哪怕只有一瞬。
小周。湯貞呼吸不暢地叫他。小周。
每次回去了那個家,周子軻就覺得心裡一陣苦悶,一陣不快。他蹭著又吻了吻湯貞那喚他“小周”的嘴唇,湯貞的嘴巴溼涼柔軟,是短時間被周子軻吻了太多。湯貞剛抿了抿嘴,周子軻鼻尖輕輕刮蹭他的鼻子,周子軻著魔似的,低聲說,讓我再親一下。湯貞的嘴唇便又軟軟地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