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忽然發現局勢似乎有些脫離掌控……
現在的他對於這些武將而言就是一杆大旗,是名正言順起兵攻伐太極宮的藉口,也是號令那些“遵循先帝遺願”之輩的名義,至於這杆旗豎在哪裡、操於誰手,卻是沒人在乎的。
甚至於等到緊要關頭,這杆旗是豎著還是倒著也不是那麼重要……
這個念頭自心中升起,令李治有一股徹骨生寒的冷意。
他自以為用豐厚賞賜來趨勢這些驕兵悍將為己所用,幫助他推翻李承乾登上皇位成就大業,實則他同時也被這些人所裹挾,借用他的名分來達成難填之慾壑。
殿內氣氛很是壓抑,風雨敲打在窗戶上啪啪輕響,遠處時不時傳來震天雷的炸聲,諸人面面相覷,緘默不言。
尚未攻進武德殿,這邊卻已經因為軍權與主導權而產生隔閡,看似轟轟烈烈的兵變蒙上了一層陰霾。
若不能上下一心、生死與共,如何能成就這逆天改命的大事?
李治面沉似水,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頷首:“郡王所言不差,是本王才疏學淺、歷練不足,險些誤了大事。如此,就請鄂國公奔赴一線親臨指揮,還望竭盡全力、成就大事,拜託了!”
無論如何,此時必須將所有情緒都壓制下去,以大局為重。
既然尉遲恭、李道宗兩人都強調戰場指揮的重要性,那麼李治再是不願意也只能退避三舍,對指揮權不聞不問、徹底放開……
尉遲恭撩起披風,單膝跪地:“殿下放心,老臣縱使拼卻這一身血肉,亦當攻陷武德殿、誅滅偽帝,扶保殿下登上大位,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李治亦起身上前伸出雙手攙扶,真情流露:“鄂國公忠肝義膽、不畏生死,不愧為先帝肱骨之臣,諸位皆受先帝恩遇,此刻以死相報,本王銘感五內,他日功成祭祀宗廟之時,必將稟明先帝,他朝百年之後,一併配享太廟!”
活著的時候封建一方、子孫傳世,死了之後陪葬昭陵、配享太廟,這是李治能夠給予的最高規格獎賞。不如此也不行,除去時刻將名分大義歸於太宗皇帝,他本人資歷尚淺、威望不足,只能扯虎皮做大旗。
尉遲恭激動不已:“願為殿下效死!”
……
待到尉遲恭大步而出,李治回到書桉之後坐下,面色難免陰翳莫測,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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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瑀等人戰戰兢兢,面面相覷。
誰能想到決勝之時,敵人尚未倒下,自己這邊反倒因為指揮權發生了齷蹉?
尉遲恭此舉不僅給當下的局勢造成難以估測的影響,而其強硬的姿態也讓諸人看出其對與晉王之“不敬”,縱然他朝成就大事,尉遲恭又豈肯老老實實對晉王俯首帖耳?
必定挾從龍之軍功行跋扈之事,或許想要如霍光、楊堅那般做一回執掌朝政的權臣也說不定……
到那時候,他們這些人又要何去何從?
總不能跟著晉王出生入死拋家舍業,最後卻成全了尉遲恭一人吧?
但眼下正值決勝之時,指望著尉遲恭指揮部隊視死如歸去打仗,若是針對其做下防範之舉,難免使其心生不滿,進而消極懈怠,甚至乾脆改弦易幟……
所以,只能忍。
待到大局已定、獎賞酬功之時再作計較……
李道宗看著李治陰沉的臉色,心底一嘆,想了想,解釋道:“殿下未曾親歷戰陣,殊不知戰場之上要樹立主帥絕對權威之道理,否則上下扯皮、人心不齊,焉能破敵斬將、大獲全勝?殿下之身份尊貴,原本應當鎮守承天門居中排程、安撫人心,到了這裡,難免導致軍權分散、軍心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