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惲輕咬嘴唇,眼睛卻是開始明亮起來了。
他邁步跨入書房之中,卻看到自己的父親在案牘之上奮筆疾書著不知道什麼。
他剛要說一些自己在心中醞釀許久的話,但是荀彧彷彿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要說什麼話一般,竟是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長倩,你去將為父的官袍取來。”
官袍?
荀惲一愣。
“父親是要進宮面見王上?”
荀彧抬頭望了荀惲一臉,臉上沒有什麼不耐之色,反倒是一臉和煦的笑靨。
“是啊,那日的事情過後,為父就沒有見過王上了,如今,還是得去見一見了,畢竟,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說出來比較好。”
有些話要當面說出來比較好?
荀惲心中驟然一沉。
父親要說什麼話,他荀惲豈會不知?
是要向王上攤牌?
可是
父親若是真的這樣做了的話,那豈不是十死無生了?
不!
絕對不行!
荀惲馬上跪伏了下來。
“父親三思!”
三思?
荀彧搖搖頭,他將手上的竹簡吹了吹,放在一邊晾著,嘴上卻是露出了輕笑。
“三思?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者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但為父今日所欲做之事,乃是深思熟慮了經年,這其中的思索,何止三思,這其中的思慮,說是千思萬思也不為過了,此事,乃是為父深思熟慮之後才想要做的,你無須擔憂。”
無須擔憂?
什麼事情要經年思索,到現在才做出來?
荀惲已經猜到荀彧將要做什麼了。
所以他不肯,所以他不願意。
他眼中蓄滿淚水,哪怕他是七尺男兒身,有妻妾子女了,如今也是哭得像一個孩子一般。
他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大腿上,開始小聲哽咽起來了。
荀惲在哭,荀彧卻是在笑。
他往前幾步,一手扶起了荀惲。
“長倩,為何要落淚哭泣呢?”
荀惲臉上的淚水一滴滴的滑落,他緊緊的抱住荀惲,好似有些委屈的哀求道:“父親,別去,難道興復漢室,比母親,比兒子,比弟弟們還要重要嗎?您難道不能替我們著想一二?”
聽到荀惲的這句話,荀彧臉上終於是露出了一絲掙扎之色了。
但是他也只能嘆氣一聲了。
生,便如朝陽般明亮,死,卻要像泰山一般厚重。
人這一生,誰能逃過一死?
與其後半生在沉鬱之中寡寡不得歡,不如在今日就把一切因果瞭解了。
也好讓那人知道。
何為漢臣?
漢臣為何?
而今天,荀彧要教荀惲最後一課。
那便是信仰,忠臣。
“家人,乃是我荀彧心中最大的寄懷,我何能不為你們著想,但長倩,有些東西,你也要懂得了,你現今也不小了,兒子也有幾歲了,你乃是荀家長子,潁川荀氏終有一天是要交付在你手上,你且看,如你這般哭哭啼啼的樣子,能當此重任否?”
被荀彧這麼一說,荀惲果然安靜下來了。
但是僅憑這一點,很顯然無發說服荀惲。
“可是,為何只有這一條路呢?父親難道不能走另外一條路?”
“哈哈哈!”
荀彧仰頭哈哈一笑,語氣平靜的說道:“長倩,往日,我潁川荀氏乃是在漢室的萌陰庇佑之下,才有如今我荀家今日的繁盛。此恩,不得不報,此為忠,你可知?”
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