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九月初十恰逢朝參日子,五更需至待漏院點卯,王崇四更便起身更衣。兩人昨夜早早睡下,王崇起身穿履時陸希娘也跟著披了件衣下床。
她愣愣站了片刻,知道自己如現在這身份是崇哥兒妻子,該上前伺候王崇更衣才是,不過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沒上前,王崇也未要求她服侍,自顧自穿了方心曲領硃色朝服,腰束大帶,身懸玉佩、錦綬,頭戴叄梁進賢冠。
陸希娘畢竟生在公卿之家,自幼耳濡目染,她瞧王崇這身便知哥兒如今已是叄品官,不免頓生欣慰。王崇待要喚外頭婆子送水,陸希娘看他衣領微皺忙叫住他。
她墊腳幫王崇整了整衣,王崇神色複雜低頭看她,婦人一臉溫和幫他順平衣領,又輕笑道:“好了。”
王崇僵硬立著,見她往後退了步,男人抿唇道:“時候還早,你再歇會兒罷,今日你要上街作甚?”
王崇只不過隨口一問而已,陸希娘聽聞這話卻有些心虛,往他身上瞄了幾眼道:“我想著去布店買些料子回來給你做身衣裳。”
男人心忖府中布料都是自家鋪裡送了來,不過她既然開口,也不好拂了她的意,遂頷首往外走了出去。
不過他到底疑心重,到前院囑咐了周興幾句,周興去做事,等王崇人走至大門處才匆匆跟上來回道:“爺,奴才已安排好。”
“走罷,讓人備車。”王崇應道。
國公府位於右掖門右側飲食街上,距皇城並不算遠,走不多會兒便到宣德門,入了宣德門便是皇城。
那邊王崇去文德殿朝參,而陸希娘早有計較,吃完早膳不多會兒就讓春梅去門房傳話,她單領了春梅出門,在側門準備踏進馬車,忽聽得不遠處一陣喧鬧。
只見府中奴僕正驅趕個乞討的老婦人,這婦人衣裳破舊,頭髮胡亂披散著遮住大半臉,露在外頭的幾分肌膚蠟黃。陸希娘走了幾步看過去,說道:“何苦為難人!”
下人們聽到她這話忙鬆手來給她磕頭,陸希娘示意身旁春梅,春梅從荷囊裡摸出幾塊碎銀子要給老婆子,哪知那老婆子抬頭望了望,倉皇從地上摸索著爬起來,連銀子都沒收便慌亂跑走。
陸希娘沒放在心上,上了馬車便讓春梅囑咐車伕四處走走,這汴梁城她完全不熟,連國公府門前街道什麼模樣也是前幾日才看清。
她說得糊塗,春梅只能看她臉色小心揣度:“夫人可要買些什麼?要不去大相國寺?那處鋪子多,金銀漆器鋪子、布店、飲食店都有。”
陸希娘端坐那處,雙手藏於袖中摳著掌心,面無表情道:“也好。”
到大相國寺那一帶,陸希娘也不下馬車,只讓車伕繞著幾條街走了圈。許久後才戴好帷帽,掀起車簾指了指街角對春梅道:“那處有個茶攤子,你們坐去歇會兒,我自己走走。”
“夫人……那怎麼成……讓奴婢陪著罷。”春梅道。
陸希娘隔著帷帽瞥她眼,連話都未說她便不敢再開口,低低應是。
陸希娘下車去了,春梅和車伕兩人坐在攤子上吃茶,但哪個有心思,夫人自己一人行走,若出了什麼事別說他們,一家老小怕是都要被杖斃。
幸而守了小半個時辰,便見陸希娘人慢悠悠出現,身後還跟著兩個抱著布匹的夥計。陸希娘將手中吃食交給春梅,又令她打賞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