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仇人們,還沒見過風度翩翩的柳真人蹲在水盆邊上,頂著烈日炎炎,毫無風度地刮魚鱗。柳獻容的心和他手裡殺魚的刀一樣冰冷無情,他升不起一點譏諷的心思。
天底下大概只有梅玉讓堂堂金丹真人替她刮魚鱗。
梅玉讓病人幹活可沒什麼愧疚,她理直氣壯站在旁邊無所事事,“畢竟是柳公子要吃的魚,我可走了好長一截路買到的,只剩最後一條魚了。多活動活動筋骨,對你也有好處呢。”
她這頭囑咐完,便聽得門外一陣急促敲門聲,梅玉開門一瞧,便板著臉:“你來做什麼?”
她抱著胳膊,面色冷淡。
柳獻容心想,莫不是這女人的姦夫?她招蜂引蝶可有一番本事。
這幾個晚上,每晚都有幾個村漢趴在牆頭張望,他嫌棄這些人吵他靜修,便凝出一匹神識,將他們打落下去。還有個摔得一瘸一拐,賊也似的逃掉。
“我、我剛得了幾匹布料,還有多餘,拿著也是無用,心想著你興許喜歡……”門外頭倒不是什麼遊手好閒的村漢,反倒是個著黃衫的年輕公子,弱冠出頭,一副文士打扮,腰間插了柄摺扇。
柳獻容只瞧一眼,便毫無興致,低頭颳起魚鱗。
又是附庸風雅的傢伙。
家裡有幾分薄財,便覺十分了得,拿些小恩小惠哄騙起女人來——他見多了這等事情,合歡宗出身的他更懂男人們肚子裡那點彎彎道道。
這傢伙,衝著梅玉的身子來的!
“我不收你的東西。”梅玉瞧上一眼,的確是好布料,光華流動的靛藍花紋,質地柔軟細密,“我跟你什麼關係?你憑什麼送我東西?”
說著就要閉門。
只聽啊呀一聲,那公子便迅速伸腳卡在門板縫隙,一不留神被梅玉夾得倒吸涼氣。梅玉便鬆了手,也不讓他進來,沒什麼好氣:“你不在你家裡好好讀書,小心你爹棍棒伺候。你可是要考秀才的料,我這樣的人……哪能和秀才老爺說話?”
滿嘴都是尖酸刻薄,梅玉把他挑剔了個底朝天。
這黃衫公子家在村裡頭也有幾分威望,在幾個村子裡,也只出了他這麼一個童生,比起大字不識的村民,便覺面上有光,平日裡走路都帶著風,他家裡那爹更是把眼睛斜到天上去。
他自覺和滿腳黃泥的粗鄙之人截然不同。
但梅玉,梅玉怎麼能一樣呢?
不過見了這村裡頭張獵戶的媳婦一面,他便失魂落魄,滿腦子便是那窈窕身段,自覺比起張獵戶,他更算得上一表人才,便對梅玉糾纏不休。起初梅玉還是受用的,聽著奉承話,到後頭……她便沒什麼好臉色了。
黏黏糊糊,色心不死的臭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