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開始,他小的時候在學校被欺負,他默默忍下,是因為不想讓爺爺擔心,爺爺年紀大了,沒必要因為他而多添煩惱。
後來爺爺去世,程願更沒有反抗的慾望了,反正他在世上獨身一人,也沒有人會真正地關心他,就全都無所謂了,頂多就是多做點事挨幾句罵,有什麼大不了的。
漸漸地,程願幾乎感覺自己就只剩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渾渾噩噩地行走在世間。
直到去年誤診出絕症。
這叫程願意識到他留存的時間不多,再不盡興,便再沒了盡興的機會。
所以他在絕症這個名義之下,肆無忌憚地發了一場瘋,做了許多從前他想都沒想過的事。
現在程願想來,其實當初他或許自己也曾欺瞞了自己,並且成功地把自己給隱瞞了過去。
因為他一直是一個很細緻謹慎的人,不管是感情還是做事,他總喜歡再三論證、反覆追索,最終去得出一個沒有瑕疵不可推翻的答案,他才會選擇相信。
偏偏就是那次診斷。
他沒有複查,也沒有再三思慮,便輕易地相信了那個答案。
是他潛意識裡在矇蔽自己,還是說他那時已經到達了忍耐的最高負荷,再不無法無天一場,他就要瀕臨極限了嗎?
可這些程願自己都不得而知。
但如今他卻清楚地知道,他自己現在是真的變了。
好像一場戲演著演著,不知不覺地便成了真。
此前他得知絕症誤會的真相之後,一度以為,他這一場為期半年的夢幻泡影終於被現實戳破,他無法再藉此沉溺下去。
因此,他自欺欺人無所顧忌的狀態應該停止,他的『發瘋』也該到了尾聲。
那麼生命無法結束的他,是不是也就應該續上從前的軌道,再次做回他人眼中那個逆來順受聽之任之的程願呢?
可程願想到這裡時,手機忽而震動了一下,是他和許時懸的定位軟體在提醒,開啟一看,介面上的兩個q版小人兒已經親密地抱在了一起。
這表示他和許時懸的距離已經在十米以內。
與此同時,小人兒頭頂上那句話再一次浮現——他就在眼前,飛奔向他吧。
程願隨之一抬眼,果然看見了不遠處的人影。
冬日溫暖舒適的陽光下,微風輕起,枯黃的樹葉緩緩飄落,許時懸閒閒靠在車邊,身形修長挺拔,模樣英俊氣質凜冽,叫人一看便挪不開眼。
但分明是那樣冷傲的一個人,甫一看見他,卻笑著朝他張開了雙臂。
程願微眨著眼,心中不由自主地繼續想,他不要再活成從前的模樣。
這次的『絕症』絕不只是在他的生活中短暫地打了一個岔,而是就此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和人生軌跡。
『發瘋』沒有終點,從那一刻起,他生命的道路已經拐了一個方向,他是終於開始真正隨心所欲地做了自己,不再自己給自己設下侷限。
而他也明白,在這其中,如果沒有許時懸,沒有許時懸對他幾乎是毫無底線的縱容和寵愛,他沒有今天的底氣。
原來不知不覺間,許時懸已經源源不斷地給他提供了這麼多能量,幾乎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和他的勇氣、和他對未來的嚮往,一併刻進了他的血脈之中。
微茫的陽光跳躍在程願發間臉上,他止住縹緲的思緒,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聽從指令,飛奔向了許時懸。
許時懸將人接了個滿懷,笑著拍他腦袋:「慢點——」
可他這回話還沒說完,程願卻不在乎四下是否有車流行人經過。
掌心攀著許時懸的肩,將他壓在車門邊上,仰起脖頸,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