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刁民——”
在場諸多士子呆呆望著這一幕。
雖說舉人的確有凌駕於普通百姓的特權,可這傅學益今日言行犯了眾怒,即便是鬧到巡撫衙門,最終多半就是不了了之。反倒是他今日這番醜態必然傳揚開來——嗯,換個角度想,怎麼就不算是揚名呢?
與謝拾一派計程車子控制不住嘴角上揚。宋問之已經提筆在紙上記下“今日趣談”。
而與傅學益一道過來的幾l個讀書人則是一個激靈,下意識離他遠了些,儼然一副不熟的模樣,來時的目的也忘了個乾淨。
於是,只有謝拾與“未來的致知社福州分社成員”談笑風生。
謝拾提起這些日子被攻訐之事。
他本是懶得理會的,不料自己的沉默卻好像被視作退讓,縱容得某些人得寸進尺。
既如此,他當然要正面表態。
差不多擔任“捧哏”角色的宋問之配合道:“依謝兄之所見,彼輩所言謬矣?”
“大謬!持此論者不足以為人!”
對於這等自詡清高的迂腐之輩,謝拾不理會則已,一理會就開除人籍。
他起身,目光環顧了一圈,在心中醞釀了一陣子,終於講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太古之民,食禽獸肉而衣其皮,知蔽前未知蔽後,文字、禮樂俱無。飢則呴呴,飽則棄餘者,不過植立之獸而已……”
——太古之時的人類茹毛飲血,既無文字也無禮儀,不過
是直立的野獸而已。
“而何時可以稱人?明道德二字可矣!”
他胸中已成文章,開口即生風雷。眾人皆是肅然,面上不由露出恭聽之色,竟是與府學之中聆聽訓導講學的生員相差無幾l。
“道德有公私,獨善其身者謂之私德,相善其群者謂之公德,二者並行不悖方為至理……人之所以貴於他物者,以其能群耳。使以一身孑然孤立於大地,則飛不如禽,走不如獸,人類翦滅亦既久矣。”
公德與私德的概念令眾人耳目一新,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有人已經下筆抄錄起來。
“……蓋無群無國,則吾性命財產無所託,智慧能力無所附,而此身將不可以一日立於天地……故報群報國之義務,上至天子,下至匹夫,有血氣者所同具也!又何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之說?”
——既然人類依託群體而生存,修私德的同時也要盡公德,人人都有報國報群的義務,讀了幾l本書,難道就能不盡義務嗎?
謝拾難得說話這般不客氣:
“鯫生之見,何其短也!”
——小人的見識何其淺陋!
“張子有云:‘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使天下為屋,人人皆為簷下之烏,同宿一簷之下,愛此屋亦愛簷下之烏!外夷侵凌,同胞受創,孰可安坐而不動?”
張子即橫渠先生張載,其橫渠四句可謂振聾發聵,此外他曾說過天地為父母而人類為兒女,遂以他人為同胞,萬物為朋友。謝拾這番話與張子的言論儼然異曲同工。
眾士子面上的神情愈發激動。
而與傅學益同行的幾l人早已面如土色。
被人噴得狗血淋頭已經夠慘了,更慘的是被人噴得狗血淋頭卻還不了嘴,而最慘的是對方引經據典,言必有物,罵人都罵成一篇華章,讓你的名聲也隨之永久流傳!
他們呆若木雞地聽著。
興奮計程車人則奮筆疾書作記錄:
“或曰:貴賤有等,君子豈可操持小人之事?然則我卻要問:何為貴,何為賤?”
謝拾人還怪好的,為了讓後來者清楚究竟是誰說出“貴賤有等,君子豈可操持小人之事”這樣的話,他甚至在前面將人名都點了上去,開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