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二橋村陷入安憩。
不捨得浪費燈油的村民們一如既往保持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淳樸作風。
三房媳婦張氏回了夫妻倆住的西廂,關門時還忍不住朝對面東廂第二間望了一眼,正巧影影綽綽看到一個小糰子被父母一左一右牽在中間,蹦蹦跳跳地進了屋。
她想起方才飯桌上小孩兒的童言稚語,還有他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樣,不由與丈夫感嘆一聲:“拾哥兒這孩子……真不怪二嫂拿他當眼珠子似的,我要是有這麼個貼心的孩兒,也恨不得含在嘴裡捧在手裡。”
總而言之,可愛得讓她也想生一個。
張氏臉上不禁浮現出微微的憧憬,低頭看了看平坦的小腹,她暗自想著:成親也有一年了,不知自家的緣分何時能到?
見狀,謝家老三謝森卻是搖搖頭:“你是忘了這小子調皮起來的模樣……”
——就在半年前,這小子才慫恿過一群毛孩子四處拔雞毛做毽子,就此一鳴驚人,成了一群頑童的領頭羊。全村的公雞都因此遭了殃,家家戶戶拴緊了籬笆,閉緊了雞舍,都防不住那神出鬼沒的小鬼頭。
謝家自家的公雞,亦是不曾逃過一劫。
他這一說,張氏也想了起來。腦子裡那“也想生一個”的念頭立時散了個乾淨。
孩子乖是真的乖,皮也是真的皮啊!
謝森已經脫掉外衣,轉身摸上了床,黑暗之中,他輕輕嘟囔了一句:“再說他這樣兒的,尋常人哪能生出第二個來……”
才過門一年的張氏不清楚其中內情,只以為自家小侄兒就是個機靈活潑愛做夢,偶爾口出驚人的普通小孩,親眼目睹過四年前小侄兒誕生異象的謝森可不這麼以為。
這個家裡,除了不明就裡的張氏,誰也不覺得拾哥兒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
謝森清清楚楚記得,那天正是深夜,二嫂突然生產,他孃親自進房裡接的生。全家人守在外頭,心裡急得跟著了火似的,眼前突然就亮堂起來,眼瞅著一道虹光從天而降,似是一顆流星直直落入了產房裡。
一家人呆立當場,成了不會動的木樁子。
直到老陳氏慌慌張張推門而出:“流星!流星……落到我乖孫懷裡不見了!”
全家人一陣兵荒馬亂,唯有剛出生的孩子睡得香甜,還咂著嘴,似沉浸於美夢中。將他翻來覆去好幾遍,都不曾發現異狀。
若是換做別家,出現這樣的怪事,指不定要將這孩子當做妖怪給扔了,再不濟也會覺得晦氣,害怕這是什麼災星掃帚星。
劉氏當時便慌不擇言,卻立刻被謝木呵斥道:“胡說什麼,這是我們小侄兒!”
謝森本也有些害怕,被大哥一聲呵斥,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立刻便被拋到了天邊。
他聽見他娘中氣十足的聲音,全然不復方才的慌亂:“我乖孫當然是福星下凡!”
這可是二房兩口子盼了十年才得的寶貝疙瘩,老兩口盼了十
年才得的寶貝孫子。什麼災星掃帚星,那是天降福星太白星!
孩子的親孃餘氏更是抱著寶貝兒子親了又親,她緊緊摟著懷中嬰兒不放,顫抖的聲音提起不知真假的夢兆,說她在夢裡見了菩薩,還親自抱過一個極可愛的小仙童:
“……定是菩薩見我心誠,才賜下這孩兒來!”
“……我兒是有大造化的!”
見她這般,之前慌不擇言的劉氏恍然明白過來,毫不猶豫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邊打邊罵:“瞧我這破嘴,胡咧咧什麼!照我看,定是弟妹前世修來的福報,天上的小仙童下凡,投到了弟妹的肚子裡哩!”
——全家人就此下了定論。
謝林和餘氏兩口子甚至給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