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院試放榜。
次日清晨,但聞三聲炮響,府衙大門洞開,著襴衫、戴紅花的數十名新晉生員整齊跟隨在知府身後,一路步向府學學宮。
歡慶的鼓樂聲中,百姓爭相圍觀。
謝拾站在熟悉的酒樓門口,透過一顆顆腦袋之間的縫隙,一眼便看見了徐守文。
身為院試第三名的他就在隊伍前列,頭頂一朵正盛的大紅花,清俊中透著滑稽,以至於他嘴角的微笑都透著不易察覺的僵硬,與一眾喜氣洋洋的生員格格不入。
“哈哈哈哈哈……”
謝拾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笑過之後,想到兩年前自己也是頂著這般模樣遊街而過,謝拾的笑容又漸漸消失。
鼓樂聲漸近,震盪耳膜。周遭喧鬧一片,附近有新晉生員的家眷拼命揮舞手臂,歡呼陣陣,謝拾便也舉起手,加入了他們。
……徐夫子和師孃都不在身邊,徐師兄中了秀才也沒人替他慶祝未免太淒涼了罷?
……這怎麼可以呢!
知府身後,隱約聽見謝拾聲音的徐守文轉過頭,準確地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了謝拾剛剛揮舞的時候,他的笑容燦爛起來。
恍惚間他好似回到兩年前,只不過當時站在人群之中的是他自己,而著襴衫、戴紅花,於萬眾矚目中入泮的是小師弟而已。
遲來的喜悅終於湧上心頭。
當年沒能進入的學宮,如今向他敞開了大門。憑他的成績,拔府勢必能成。這麼說,他算是完成了昔日許下的承諾嗎?
果不其然,他順利獲得拔府。
半個月後,徐守文入府學報道。
徐守文入學的同時,順利透過科試的顧懷璋等一眾府學生員早已背上行囊赴鄉試。其中,致知社便有五位赴考的考生,放在規模未曾壯大之前,這可是一半的社員。
徐守文與幾名新成員的加入填補了顧懷璋等人的缺失,失去數員得力干將的致知社經過這“一出一入”勉強持平,至少不必擔心缺乏人手一起分擔文社內的活計了。無論致知社還是《致知集》,都離不開所有人的努力,不僅僅是寫幾篇文章而已。
而初入府學,應謝拾之邀加入致知社的徐守文,還沉浸在順利會師府學的快樂中。
這樣一想,過去兩年的辛苦似乎蒙上一層令人懷念的濾鏡,那些汗水並未被辜負。他好像稍稍體會到努力奮鬥的快樂了呢。
奮鬥雖苦,收穫卻甜啊!
……
“錯覺,都是錯覺!”
短短數日後,徐守文傻眼了。回顧“過往”,他只想給數日前的自己一記頭錘。
……什麼努力奮鬥的快樂?不存在的!他當時定是腦子進了水才會生出這等錯覺!
現在就是後悔,十分後悔!
悔不該如此遵守與小師弟的約定!
千辛萬苦逃離青崖書院那個“魔窟”的徐守文,本以為成了生員就
能重新躺平,哪能想到入府學便一腳踏入新的“深淵()”?
沒錯,短短數日他已窺見深淵。
府學上下內捲成風,除卻已經放棄舉業、時常缺課不來的生員,餘者皆苦讀不綴。上至謝拾這隻≈ap;ldo;領頭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下至底層的附生、青衣,幾乎無有一人不奮發向上。
就連大大小小的文社都被橫空出世的致知社卷得飛起,紛紛效仿其砥礪學問、編撰文集。
家大業大如勵學文社的也就罷了,其餘小型文社只能說是“自娛自樂”,至於佔盡先機,既有何訓導背書,又有謝拾這個府學頭名坐鎮的致知社,則自始至終一枝獨秀,《致知集》都開始風靡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