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六年的秋天。
皇宮裡時常響起嬰兒的哭聲。
如同瓜熟蒂落一般,五個妃嬪陸續生下腹中的嬰兒,趙禎又是開心,但更多的是失落。
因為妃嬪誕下的大多是女嬰。
宋祁去世了。
他去世之前留下遺書。
遺書裡說道:“陛下享國四十年,東宮虛位,天下系望,為社稷深計,莫若擇宗室賢材,進爵親王。
若六宮有就館之慶,聖嗣蕃衍,則宗子降封郡王,以避正嫡。
此定人心、防禍患之大計也。”
宋祁這封奏摺就像是戰爭中的衝鋒號一般,引起了外朝立嗣的呼聲。
緊接著,職方員外郎張述激切上疏,請仁宗認命,儘早立嗣。
“……陛下昔誕育豫王,若天意與陛下,則今已成立矣,近聞一年中誕五公主,若天意與陛下,則其中有皇子也。
上天之意如是矣,陛下合當悟之。
陛下在位四十年,當其安寧萬歲時,宜審擇藝祖、太宗賢皇子孫,且立為皇子,但且異其爵位,職之官政,系天下之望,陛下詳察有賢德可傳付,則立之,所以謹重大事,俾宗廟社稷得其主矣。”
張述的意思是說,皇上您啊,要是上天願意給你子嗣,當年夭折的豫王早就長大成人了。
近來聽說你生了五個公主,其中也會有皇子,既然沒有,那說明是上天真不願意給了。
所以,您就老老實實的在宗室中立個皇子得了,別折騰了。
歐陽辯聽到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為了這個張述捏了一把汗。
也就是大宋朝,也就是趙禎,若是其他的朝代的皇帝,張述的嘴巴這麼臭,不是被砍了腦袋,也得被流放千里。
連正在丁母憂的前宰相富弼都感覺很不滿,他寫信給歐陽辯。
“張述雖然用意是好的,立皇儲很重要,但用詞太過於糟糕,這些事情不應該這麼堂而皇之的講,私下裡勸慰或許會好些,傳到外面來,大家聽著都很是心驚,你莫要學他!”
立嗣之議起,不可抑制。
諫官司馬光也寫了札子,請仁宗早日定下皇子。
司馬光認為,國家至大至急之務,莫先於此。
之後司馬光又當面面諫。
仁宗沉默良久:“我一定要選宗室子作為國儲嗎?”
司馬光咬著牙說:“臣知道,我說了這話是一定必死的,但這話我不得不說。”
仁宗苦澀一笑:“這有什麼,古今都有這樣的事情。”
話雖如此,但終究不是很開心。
然而這並非個例。
範鎮、趙抃、孫抃、包拯、王安石……等等摺子如雪片一般飛向宮中,所言之事皆是請求立儲。
諫院、御史臺更是人人一冊摺子,所言之事皆是立儲。
反而是察院的監察御史歐陽辯,對此事一直緘默,令臺諫都為之側目。
但歐陽辯對此事根本不發一言。
臺諫對此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認為歐陽辯尸位素餐,但歐陽辯只是一笑置之,以至於歐陽修將歐陽辯叫回家。
“最近聽說臺諫對你的意見不少啊。”歐陽修道。
歐陽辯笑了笑:“有一點吧。”
歐陽修點點頭:“你不上摺子的原因是什麼呢,大家都在上,勸立儲這個事情屬於政治正確。”
歐陽辯道:“不差我這一個吧,而且,陛下……情有可原。”
歐陽修點點頭:“情有可原,但勢在必行。”
歐陽辯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歐陽修嘆息一聲沒有說話了。
自家這個兒子,講仁義啊。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