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十一點五十的光景。
趁大夥兒沒注意,沈姜獨自上了樓,鎖在廁所裡給周鳴耀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起來之前, 心情很是忐忑,等到電話接通, 又鬆了口氣。
「餵。」
「喂,沈姜。」他語氣是斬釘截鐵。
「你這就聽出來是我啦?」沈姜又驚又喜, 比得了親戚們壓歲錢還要來得激動。
「嗯,聽得出來。」其實電話接通之前就想到了她, 沒想到真是她。
周鳴耀靠在房間門板上, 聽著屋外奶奶大聲嚷著要給爸爸相看二婚的激動聲音,握緊手機忽然說:「你等一下。」
他支起盲杖出了家門, 偌大的屋子卻沒有一個人關心他去了哪裡。
屋內, 熱氣騰騰、喧鬧昇天。
屋外, 寒風大作, 卻帶著令人安心的靜謐。
「好了, 你說。」
「你躲哪裡給我打電話呢?」沈姜摳著水龍頭, 憋笑問他。
周鳴耀擰了擰盲杖上的毛絨小帽子, 說:「外面,樓道里。」
「哦,那你記得穿外套,我這邊都下雪了,可冷。」說罷聳肩打了個冷顫。
「我們這邊……」周鳴耀下意識想回答,可回過神才發現他根本看不見,也不知道外面下雪還是下雨。
「這邊不怎麼冷。」
沈姜點了點頭:「哦,你在哪裡啊,榮市嗎?」
「嗯,榮市下面的一個小鎮。」周鳴耀算本地人,卻不是城裡人,也不是農村人,只是小鎮出身。
兩人同時靜默了一會兒,呼吸綿長。
他又問:「你給我打電話,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想起來,想起……嗯,想起來還沒跟你說那個。」說完,沈姜咬住手指,壓抑內心的躁動。
——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給周鳴耀打電話,就是覺得時間到了,內心的聲音告訴她,要給他打個電話,至於為什麼,打了以後要說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哪個?」他問。
沈姜一臉糾結地望著洗手檯發呆,隨後窗外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
她的目光猛然看向手機螢幕——00:01
然後驚喜又激動地跳起來:「周鳴耀,我想跟你說,新年快樂呀!」
一瞬間的悵然,周鳴耀好像看見絢麗的煙花在眼前炸開,開出驚艷的花朵,一束一束,紅的黃的藍色的,炸得嬌艷,炸在他的臉上,滾燙而熾熱。
「新年……快樂。」
永遠快樂。
……
除夕到正月初五前不需要練琴,初五一過,到了初六,沈姜需要繼續練琴。
當然不是她的意願,是江薈珠的要求。
二月初,天氣異常寒冷,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突然侵襲南方,年初八這天居然下雪了!
大約是從晚上五點開始下的,那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坐在屋裡的大家都沒發現,直到晚上八點半練完琴,沈姜走到窗邊,發現屋外閃爍的點點白光,驚覺不對勁,便推開了窗戶。
借著橘黃色的路燈,沈姜看見了屋外美麗的雪景。
大朵大朵的棉花飄飄灑灑落下,綠化帶裡的小灌木叢綴滿了白花,落光了葉子的法國梧桐,枯枝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一團團的白色彷彿梧桐的果實,那樣可愛俏皮。
在沈姜心中,榮市是個老氣橫秋的古城,如今大雪點綴,才發現古城也有獨屬於它自己的美麗。
她有點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南方人對雪總有細數不完的熱情。
「周鳴耀!下雪了!你快過來看!」
喊了一會兒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