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心中忽然騰起一陣極為玄妙的錯覺,因為他似乎從沈恪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點點幾近於無的探究和……悵然?
「啪」的一聲,那個隱形的「情緒開關」再次被沈恪拍下,這個認知簡直讓林簡又新奇又匪夷所思,但他狐疑地看著剛才提問的人,選擇實話實說:「不算,他為人非常圓滑周到,對專案組裡的任何一個成員都很好。」
沈恪對此沒有發表任何反駁意見,只是微微挑了下眉:說:「是這樣啊。」
「嗯。」林簡點點頭,又想到剛才被打斷的話題,問:「你剛剛想說什麼來著?」
「哦。」沈恪像是思索著什麼,被提醒後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但緊接著卻說:「沒什麼。」
「嗯?」可能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他在沈恪面前從不會掩飾自己那股彆扭勁頭的樣子又一不小心冒了出來,「蒙誰?你剛剛明明說了『你明天』這幾個字,那麼我明天怎麼了?」
他這個直白又執拗語氣簡直和印象中不差分毫,沈恪倏然晃了一下神,再偏頭一看,不只是語氣,就連林簡此時的表情神態,都和記憶中那個無數次擰著眉非要向自己要個答案的少年一模一樣。
「明天……」沈恪說到這忽然頓了下,再開口時已經帶上了散漫的笑意,「你不是要和方組長明天見?」
林簡才不信他的鬼扯,快速說道:「他隨口一說而已,現在是我問你。」
真的是……一模一樣。
沈恪眼底的笑意陡然加深,但他不是林簡,不會像他一樣對於旁人帶著明顯暗示性的交流完全無感,至少聽得懂那些被林簡自動遮蔽或者毫不掛心的弦外之音。
何況說,對方已經表露的如此明顯。
沈恪沉吟半晌,忽然問:「那位方組長……是單身嗎?」
這一下問得林簡猝不及防,他登時愣在那裡,轉頭用疑惑探究的目光盯了沈恪很久,腦子裡飛速盤旋著他這樣問的原因,以及……這一天下來,方景維和沈恪之間發生過交集的畫面片段。
林簡說不清此時自己是什麼感覺,但隨著腦子裡走燈似的場景重現,一顆心卻在很短的時間內勻速下沉。
他想到了方景維的儒雅倜儻,想到了沈恪的矜貴持重,想到了方景維的風流瀟灑,想到了沈恪的風度翩翩。
這樣類比,確實登對。
過了許久,他慢慢調轉身體,重新坐正,將視線從前擋玻璃處拋向華燈閃耀的路面,從嗓子裡擠出一句:「應該是,大家都這麼說,不過……」
沈恪問:「不過什麼?」
「不過雖然不清楚具體年齡,但設計院的同事盛傳他已經年過四十,是不是……不太合適?」
沈恪心口倏然一跳,下意識回答道:「確實年齡差有些大。」
林簡無聲望他一眼,而後剋制地收回目光,垂眸勾了下嘴角——像是啞然的自嘲。
沈恪今年三十五歲,和四十有餘的方景維不過相差六七歲而已,但這樣的差距在沈恪看來已經是「差距大」了。
所以,和他相差整整十二歲,一個輪迴的自己,當年向他坦白心底那樣驚世駭俗的念頭與痴妄時,會被溫柔的拒絕,便也不稀奇了吧。
雖然不是全部原因,但一定是其中的「幾分之一」。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痛定思痛輾轉不安,即便已經過了五年多,即便他們之間再度意外相逢,再這樣心緒翻滾難以自持的夜晚,年少的心事,曾經的妄念,他卻是一個字都不敢再提。
而沈恪……林簡微微抬眸,看著旁邊眼神溫沉的男人,心想,大概在沈恪那裡,自己少年時期的痴痴惘惘和求而不得,早已經隨風而逝,做不得數,也做不得真了。
如今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