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清清冷冷的,卻讓衛竹兮想起小貓。
他「出差」的近十天都沒有訊息,衛竹兮差點以為他不會回來了,不過剛好。
他定了定神,慢慢直起身:「白老師,我有事情要說。」
「我不想再維持這段關係了。」
白織羽一下子清醒了,坐起身看他,難以置信:「什麼?!」
男生鋒利漆黑的眼睛微盍,打下纖直密匝的陰影,聲音低沉:「我承認是我卑劣,我沒有履行合約,這錢就當我借你的,我會一筆一筆還給你。」
白織羽沉默片刻,聲音幾乎是從齒關擠出來的:「為什麼?」
「……」
他步步緊逼:「怎麼?你有了喜歡的人?還是說,你玩膩了?」
衛竹兮沒有說話,似乎是預設。
白織羽明明之前並不在意對方留在他身邊的原因,但人是越來越貪心的,擁有更多就想要更多。
他冷淡的聲音裂開了一道顫抖的口子:「衛竹兮,你沒有一點,哪怕一點……喜歡我嗎?」
衛竹兮一頓,鏡片下的神色辨不清晰。
他不知道白織羽以怎樣的心態問出這句話,是喜歡?抑或者僅僅是好勝欲?
但哪怕他真的喜歡他,這樣淺薄的喜歡在家世、門第、權威的面前又能維繫多久?毫無用處,脆弱得不堪一擊。
衛竹兮得到了太多脆弱的喜歡,他也不需要這樣的喜歡。
他低頭,兩人鼻尖相觸,潮濕溫熱的呼吸擠在一起,他輕聲道:「為什麼這麼問?難道白老師喜歡我啊?」
他的語氣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惡意和諷刺,白織羽睫毛顫抖的厲害,指節用力道發白。
衛竹兮沉默片刻:「白老師,這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白織羽再也忍不住,揪住他的領口:「衛竹兮!難道你真的僅僅是因為你妹妹的心臟病,因為錢,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嗎?」
他們捱得更近,心跳貼在一起,都是不平靜的聲響,但無人注意到。
衛竹兮不意外他知道,突然笑了:「你說的對,我就是這麼愛錢。」
「為了還債,我做過很多工作,只要能掙到錢,什麼工作不可以呢?」
「白織羽,我說過了,這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即使這交易與他之前做的每次都不樣,愉悅而放縱。
衛志剛跑的時候他還沒有成年,很難找到工作,也沒有辦法簽訂勞動合同。
被店家無故剋扣工資,被催債的人步步緊逼類似的事發生了很多次,一次次磨平了他的稜角,他變得圓滑,他知道說什麼樣的話能討人歡心,他知道怎麼樣偽裝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他戴上了一層幾乎所有人都喜歡的、無懈可擊的溫柔面具。
白織羽很好,這是頭一次,讓衛竹兮不那麼想結束的交易,但遲早要結束的。
看著對方泛白的面色,衛竹兮又收回了笑:「……白織羽,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白織羽瞳孔一顫。
白家小少爺是繪畫界的天才,少年時期出名,家世、外貌無可指摘。
他有尊嚴,他有自己的驕傲,被拒絕,尤其是被那麼喜歡的人的拒絕……「好,好,我知道了。」
他踉蹌著起身,差點摔一跤。
衛竹兮看著他,指尖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做什麼。
書房的門向來不鎖,但衛竹兮從來沒來過這裡。
他看著白織羽開啟書桌抽屜的指紋鎖,將兩人當初簽訂的那份合同拍在桌面上:「衛竹兮,合同可以解,但違約的代價,你付得起嗎?」
他幾乎驚慌成一隻狼狽的野犬,以至於忘記了裡面的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