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僅僅是在杜召面前而已,她?還沒有真?正去面對那些更兇殘的豺狼虎豹。
早在來之前,陳修原就對自己說過,這齣戲,易是因他,因為瞭解;難亦是因他,因為感情。
自己演過無數場戲,戲樓裡的,攝像機前的,可面對那個人時,卻難以?做到一直以?來完全的心無旁騖。
陳修原總說她?不夠圓滑、不夠穩重,老是太衝動,控制不住脾氣,早晚會吃虧。
確實是這樣。
她?無聲嘆了口氣。
二?樓忽然傳來聲音。
鄔長?筠瞬間警覺地站起來,手摸向手提包裡的槍:「誰?」
是杜召。
二?樓黑著燈,但一個輪廓足以?辨認,說到底,他曾經?是自己最親密的人,無數個如膠似漆的日夜,每一寸,都瞭若指掌。她?抽出手,坐回?去:「你怎麼進來的?」
杜召跨過欄杆,坐在上頭喝酒:「穿牆。」
鄔長?筠冷笑一聲,不想?回?應他的玩笑話?,也不想?追問他為何此刻又出現在這:「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少?喝點,別摔死了。」
「彭」的一聲,酒瓶從?二?樓墜下,碎片四濺。
鄔長?筠斜眼看過去:「想?糟蹋,回?自己家,拆了房子?都沒人管你。」
杜召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鄔長?筠感受到他筆直的目光,起身,往後臺去:「你想?坐就坐著吧。」
低沉的聲音在上空縈繞:「出國去,繼續讀書吧。」
鄔長?筠站住腳。
杜召淡淡道:「我再送你出國,你不是一直想?上學嗎?去更廣闊的世界闖蕩,困在這裡做個人妻,可惜了。」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了。」
「學那麼久的法文、英文,看那麼多書,甘心嗎?」
鄔長?筠轉過身仰視他:「既然我出現在這裡,就證明現在的生活是我更想?要的,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憐憫和建議。」
杜召沉默了。
他背深深躬著,垂首,瞧不清楚是不是也在注視著自己,鄔長?筠莫名感受到一股龐大的淒涼,情不自禁多說了幾句:「杜召,你是一個好人,是我認識,最好的人,我很失望、很難過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寧願你乾乾淨淨死在了戰場。國弱民窮、武器落後、經?濟差距、部分國軍高?層指揮失誤,這些確實存在,但不是你投敵的理由,我以?為你雖無理、蠻橫、霸道,但起碼還有顆心,一顆滾燙的愛國心,如果你還有一絲良心,就回?頭看看從?前的自己吧。」
「從?前——」杜召低笑了兩聲,忽然從?二?樓跳下來,落在桌上。
鄔長?筠看他平穩地站起來,脫了自己的衣服,往後退一步:「杜召!」
杜召沒打腔,自顧自脫衣服,從?領帶、西服、馬甲,到襯衫。
直到他的上身完全裸露在她?眼前。
藉著戲臺的光,鄔長?筠看清了每一道傷疤和彈痕。
她?中過槍,知道被子?彈打中有多疼,那種難以?形容的劇痛,她?一點也不想?回?憶,可眼前這個男人光上身,就足足有四處。
「筠筠,經?歷了這麼多場戰爭,敗的,勝的,數不清多少?次對陣,我能活下來,已經?是老天賞命了。」杜召坐到桌上,聲音低沉,「我爹死了,二?哥死了,八弟死了,九弟生死不明,近十萬軍隊,打得只剩不到一萬人,淞滬會戰三個月,中國軍隊七十多萬人打日軍二?十多萬,南京守了十二?天,還有打下去的必要嗎?」
鄔長?筠沒回?答。
杜召穿上襯衫,坦著胸看她?漠然的眼神,忽然又無所謂地笑了起來,言語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