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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介子帶來的助手們還在大雄寶殿切割壁畫,時不時傳來刺耳的噪音。
回來的兩天,李香庭一直沒敢經過大雄寶殿,進出都從殿外?走。
負責保護這?些人的四?個日本兵整日閒著?,要?麼到周圍抓抓野兔,要?麼強迫劉奶奶給?他們做點吃的,要?麼用刺刀在外?牆上刻字……甚至把大雄寶殿的牌匾拆了下來,因為有個日本兵叫宮本雄大,便把牌匾砍成兩半,將大雄兩字偷走了。
他們還砍壞了寺院外?的一座小石雕,戲謔道:「中國人創造的神明,你保護不了他們,滅了你。」
同伴笑他:「你真沒文化,佛教來源於印度。」
「那為什麼中國這?麼多寺廟?」
「不是也有基督教堂,我們國家也有很多佛教寺廟,很多人信奉佛教呢。」
「啊對呀。」
這?就是個沒有信仰,沒有人性?的民族,但凡相信一點神明,都不會如此嗜血成性?。
他們假惺惺地去燒了幾炷香,一邊嘻笑一邊求佛祖保佑平安。
祈完福,閒得無聊,又?想去找點樂子,邊走邊聊:
「聽說吉岡在慈雲庵睡了一個很漂亮的尼姑。」
「多漂亮?」
「很白,眼睛大大的,下次我們去看看。」
「可隊長不讓我們找出家人的麻煩。」
「夜裡去,偷偷的,把人拖出來,被發現不承認,不會有事?的,之?前這?個寺裡的小和尚不是也被殺了。」
「有道理,好?!等回去就去看看。」
……
最後一塊壁畫被搬走,小村介子特意乘車過來一趟,到後院看他們的工作室,剛要?進去,被吳碩攔在門口。
「這?裡不歡迎你!」
李香庭坐在裡畫圖,看都沒看他一眼。
小村介子不想強闖,那樣有失身?份,便站在門口,看了遍裡面掛著?的小畫稿,對李香庭說:「你是一個偉大的文物修復家,也是位偉大的畫家,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走前,還偽善地鞠了一躬。
吳碩見人離開,「呸」了一聲,忿忿回來坐下。
李香庭淡定勾線:「不用跟他一般計較,繼續畫。」
劉紅梅和小蘭離開了,劉爺爺一家還在,每天幫忙打掃寺院,給?大家做些吃食。
李香庭還同從前一樣,臨摹、著文,累了便看看經書,或是出去找些柴火回來劈。
聽說小村介子帶那批彩塑和壁畫回日本研究了,過去的半月,也沒有日本兵再來找事?。
一切恢復如初,卻又?完全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李香庭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大雄寶殿,看那一整牆絕美的壁畫自此消失,曾經一點點修復好?的邊角、填上的縫隙被再次扒開……
光是幻想一番,他都覺得快要?窒息了。
三月中旬的一個深夜,外?面又?下起雪來。
李香庭噩夢驚醒,輾轉難眠,披上棉衣出透透氣。碩大的雪花紛落,早已立春,這?應該是寂州最後的一場雪了。
他踩到綿軟的白雪上,仰面望雪霧良久,發上落了一層雪。
風一點也不涼,還帶了點嫩草的芬芳。
李香庭目光平落,望向遠處的殿宇,踟躕片刻,還是決定進去走走。
深深的腳印徑直通向大雄寶殿,落在一層層臺階上,不一會兒,又?被白雪覆蓋。
他僵在佛側,望著?一整片坑坑窪窪的牆,每一寸都是日寇血淋淋的罪證。
此行千里之?外?,不知它們還能否再回來。
李香庭靜靜佇立於空白的牆前許久,又?繞殿一圈,看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