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長筠呆滯地凝視它,彷彿周遭一切都扭曲、變化,彷彿回到熱鬧的戲院,看到戲臺上明艷的伶人,耳邊迴蕩起吱呀的胡琴聲和?座上如水的掌聲……
她?的眸光劇烈晃動著,漆黑的瞳孔裡,鳳冠上一顆顆圓潤的泡珠也在微微顫動。
好像……那些故人,活了過來。
……
幾聲炮響,打破寂州的安寧。
戰火還?是燒到了這塊偏僻之?地。
僅不到一週,守軍潰敗撤退,日軍佔領寂州城。
即便寺廟所在地偏,李香庭仍每天提心弔膽,害怕日軍會發現這些寶藏。
為免遭掠,他用無數張宣紙拼合,將壁畫遮住。
自打寂州淪陷,李香庭就沒睡過一天好覺,外面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緊張得睡不著。
寺廟每日大門緊閉,不敢明火,很?少起灶,生?怕引來那些萬惡的賊人。
一天下?午,李香庭正在寮房寫文章,一群日本兵撞響大門。
明盡正在掃地,聽到外面嘰裡呱啦的日本話,嚇得不知所措。
李香庭聽到動靜,趕緊放下?手中畫筆,跑過去。
明盡見他,說不出話,急得「呃呃呃」叫。
「別?怕,我去。」李香庭靠近大門,砸門聲震耳欲聾,彷彿下?一秒他們就要踹門而入。
若此時?不開,他們也會想辦法?硬闖,翻牆、炸門……到時?候,怕會更麻煩。
李香庭挪開門栓,瞬間就被一股重力推得後退幾步。
日本兵持槍對著他,凶神惡煞地用日語說:「幹什麼的?半天不開門!」
李香庭依稀聽得懂幾句,用蹩腳的日語回:「不好意思各位長官,我們——」
可日本兵並不在乎他們是誰?在此作甚?只想找找有沒有金銀財寶、糧米牲畜。四個人分頭往兩邊去,進了大殿,把香臺翻得亂七八糟。
明盡急得滿頭脹紅,一會去扶燭臺,一會去理蒲團。
李香庭跟上一個日本兵,他知道這些強盜經常以捉拿軍人或抗日分子為由來搜刮民脂,便說:「長官,這裡只有兩個出家人和?我,沒有藏匿抗日分子,我們都是良民。」
日本兵絲毫不理他,矮小的身體舉著槍這戳戳那掃掃,一對小眼?賊溜溜地到處瞄,不放過每一個可能有寶貝的地方?。
李香庭明白跟這些強盜無道理可講,可除了婉言相勸,他也別?無他法?,老和?尚下?不的床,小和?尚還?是個孩子,靠自己一個書生?,硬拚,只能送命,還?害了寺廟:「長官,我們這是寺廟,出家人不食葷腥,吃的都是野菜土豆,也沒有酒水飲料,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馬被李香庭藏到了樹林裡拴著,寺廟也已空空,只有佛像、破舊的桌子、香爐等物。早在得訊息知日本人往寂州發兵時?,李香庭便帶著明盡在後院挖坑,將所有小件文物、經書全部封存,埋到地底,還?在上面栽了棵樹。
如今看來,實為明舉。
李香庭想起僧寮裡的燈一,立馬趕去。
遠遠就聽到房裡傳來日本兵叫喚的聲音,他腳下?如飛,跑進屋,只見日本兵用刺刀對準躺在床上的燈一。
他擋到燈一身前:「長官,這是方?丈,他重病臥床,不能行走,也聽不懂日語,有什麼話還?請對我說,我與方?丈轉達。」
日本兵不信,搡開李香庭,用刺刀挑開主持身上的被子,拍了兩下?,見人腿上肌肉萎縮,只剩個皮包骨頭,這才相信,嗤笑了兩聲,在房間裡轉悠一圈便出去了。
燈一拉住李香庭,咳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李香庭拍了拍他的背:「放心,我會盡全力保護好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