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很喜歡這個熱情、有趣、毫無架子的二公子。
最近公司活不多,大家做完手頭事後,基本都在磨洋工。
李香庭自己悶在辦公室也無聊,時常出來聊天打發時間,還會給他們畫畫速寫。一個個爭先搶後做模特,熱鬧得很。
李仁玉坐車路過子公司,過來看看兒子,就見他和員工們玩作一團,華叔請示是否要管制一下,李仁玉默默叫他離開,笑著說:「讓他先玩幾天,一開始就壓住,不反才怪。」
「還是老爺瞭解少爺。」
下班後,李香庭同眾人聚餐,去一家地道的湘菜館,還喝了點小酒。
飯後,有人提議去紅月亮舞廳跳舞,可女士們都穿著工裝,不襯景,最後決定找家戲園子消遣消遣。
李香庭正好想起剛回來那天被人攔在門口的那家戲院,隨口提了一嘴,員工說剛好在附近,大家便一道去了。
古色古香的小樓紅燈籠高掛,小彩燈圍著屋簷繞了一圈,匾額上金色四字——紅春戲院。
門口立著牌子,上頭紅紙黑字寫了今日演出劇目。
這兩天海華大劇院從封城請了幾個名旦過來演出,人都奔那去了,沒搶到座,就僅著街邊站,能模糊聽上幾句也是享受。
那些個小戲院就冷清不少,紅春戲院裡只有幾個老戲迷捧場,唱完兩臺,票還沒賣完。
李香庭一群人在後排坐著,買了些瓜子花生果脯和茶水。
他四年沒聽過戲了,從前家裡辦過幾次堂會,他老紮在後臺裡,看演員們化妝,拿著花槍、大刀和李香岷滿屋子跑。
正兒八經的唱,沒聽進去幾句。
臺上演得是《嫦娥奔月》,那青衣扮相漂亮,把式活,身段也極佳,引得掌聲不斷。
彼時,鄔長筠正在後臺上油彩,昨夜沒休息好,眼下有點深,妝都厚了兩層。
她動作快,一會兒扮好相,坐著吃了兩口,且等著上臺。
今天要演《泗州城》。
外面不斷傳來喝彩聲,相比於打打殺殺,人們還是更喜歡文戲,尤其是那些個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說,扮相華美的菊壇佳麗,惹人動容又嚮往。
鄔長筠拿著餅子走到戲臺側面,隔著簾縫倚柱子一邊吃一邊看那嫦娥。
誰不喜歡青衣啊。
臺上煙霧繚繞的,「嫦娥」兩袖輕動,真要飛走一般。
臉上貼著片,鄔長筠只能輕嚼慢嚥,一邊看戲一邊揪著餅子吃,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正準備回去換戲服,目光掃過臺下,看到個熟悉的影子。
她定住,盯著那笑得燦爛的公子哥。
李香庭,那老東西的二兒子。
長成大人模樣了。
鄔長筠杵著發愣,直到後臺有人她備戲,才緩過神來。
她放空一切,挑簾登場,臺一上,那或婉轉或凌厲或灼灼的眼波之中,便沒了自己。
《泗州城》演過很多次,也是鄔長筠的拿手好戲,輕輕鬆鬆演下來,迎得陣陣叫好。
結束時,她才往李香庭那方向看過去。只見他在最後排,人都快站上桌了,肆意笑著,連連鼓掌,一口一個「好」。
鄔長筠收回目光,謝了幕退至後臺。
班主跟在後面笑著說:「今天這花槍耍得是真漂亮。」
鄔長筠坐到鏡子前:「哪天不漂亮?」
「漂亮,漂亮,你這水母演的,早晚名動滬江。」
「馬屁就別拍了,真到那時候,我不得被大戲班挖走,哪還在您這破廟待著,」鄔長筠勾起嘴角輕笑了一聲,看著他說:「到時候,您可別嫌我只認錢。」
「看你說的,就沖你師父的面兒,你也做不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