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坐在鋼琴前,沒有彈琴,就是坐在那裡,凝神看著鋼琴前的幾幅畫。
何江舟說:「路哥,洗漱用品還有你的睡衣我都放在洗手間了,你要洗澡了喊我一聲。」
前幾天在醫院,都是他扶林路到浴室門口的,林路不准他進去,他只好守在門口,浴室濕滑,發生意外可以第一時間衝進去。
今晚林路連門口守衛都拒絕了:「不用了,你去睡覺。」
何江舟沒再堅持,反正他就睡在一樓,林路去洗手間的動靜他稍加留意聽得見。
但是琴房隔音好,關上門後,林路彈鋼琴的聲音,他就沒聽見。
林路彈了婉轉的《小夜曲》,又彈了歡快的《春之聲圓舞曲》,修長的指尖撫過黑白琴鍵,彈奏出一段未知的即興鋼琴曲。
曲調清靈,宛如從春天的花園走進秋天的山林,滿山秋意濃,鳥雀啁啾飛來飛去,微風簌簌拂過樹梢葉尖,和煦的陽光灑下來,楓葉流丹綴著金色的光,秋林深處一隻小鹿探出頭來。
撐開的琴蓋烏沉玉光,他的目光漸漸由古桃樹枝上棲息的喜鵲,望向秋天的楓林小鹿。
兩兩相望,人畫相對。
十指翻轉跳躍,音樂旋律快起來,又慢下來,再慢下來,歸於靜止。
她說,趙孟頫畫的才是鵲華秋色。
他站起來,走過去,把那幅她送給他的林深時見鹿拿在手裡,手指細細摩挲。
她畫的也是鵲華秋色,她給他的鵲華秋色,只屬於他們的鵲華秋色。
《雙喜圖》有樹幹裡的藏字,千年後被人發現,她也為他畫了一幅藏人畫。
就在層林盡染的紅楓從中,有一隻小小的喜鵲,靜靜望著秋林深處探頭回眸的小鹿,亙古靜默的相守相望,只要小鹿回頭,喜鵲永遠在。
萬古長空,不離不棄。
他終於坐在沙發上,按開那隻保留下來的舊手機。
老舊的手機,系統已長久未更新,開啟微信有點卡,過了一會兒,頁面才載入出來。
這個早已棄用的舊微訊號上只有寥寥幾個聯絡人,他點開最上面的對話方塊,裡面是五年前的微信記錄。
她回給他的最後一條微信,一字一句,他早已記在心裡。
「對不起林路,我不能再見你了,祝你星途璀璨,自由自在歌唱。」
他最後發給她的一條資訊是:「我想唱歌給你聽。」
回復是系統訊息:「小喜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請先傳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透過後,才能聊天。」
一個時光留下的未解之謎,就像是一扇黑洞洞的門,她單方面切斷了他們的聯絡,把他關在門外,於是他無從知曉門那邊的她經歷了什麼。
時光黑洞的背後,掩藏著她不想讓他知道的事。
到如今,她依然想再次把他關在門外。一段不知長短的時間。
在他已經知道,她很愛很愛他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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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電閃雷鳴,暴雨嘩啦啦落下來。
何江舟睡夢中被驚醒,窗外雷聲大作,摸到手機一看才凌晨四點。臥室頂燈還開著,他記得自己在床上刷手機等著聽不遠處洗手間的動靜,結果就這樣睡著了。
他一骨碌翻身下床,趿拉著拖鞋跑出去,客廳一片黑暗,手機手電筒的光照著他走到琴房門口。
門縫裡未見有光,貼著門板也沒有聽見聲音。
他像個暗夜裡的竊聽狂,耳朵緊貼在厚實的胡桃木門上,留神聽了一會兒,輕手輕腳離去。
仲夏夜的雷暴雨擾人安眠,何江舟睡意消散,躺在床上玩手機。沒有遊戲的興致,刷了刷微信訊息和無聊的朋友圈後,隨手點開微博,沒過多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