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光淒白又刺眼。
程葉輕有個鮮為人知的弱點。
她尤其懼黑。
小時候在父母去世後的半年裡,她每晚都開著燈睡覺。
平常的堅強無畏被黑暗絲絲瓦解。
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手指都開始微微顫抖,站在那一級臺階上不動。
然而樓梯間另一道腳步聲還在不緊不慢地向上。
猛地還響起手指敲擊扶手發出的聲音,陌生的男人衝著上面喊:「怕黑嗎?還能走嗎?」
她穩住心神,開啟手電筒,貼著牆壁迅速朝上一層跑去。
連樓層都沒看就直接跑進去。
整個層都是黑的,沒有看到加班的人。
不是四樓。
程葉輕不敢在走廊裡停留,慌不擇路跑進最近的一個房間,立即將門反鎖上。
周圍看不到邊的黑像是一隻擠壓心臟的大手,程葉輕緊緊捂著唇,貼著門板平緩氣息。
這時才感覺到腳踝處劇烈運動後傳遍全身的痛感。
她嘶了一聲,想打電話報警。
走廊裡卻突然響起門被推到牆上又反彈的聲音。
程葉輕的手機差點被嚇得掉在地上,咬緊雙唇才沒讓自己叫出來。
帶來的圖紙也早被她不知道丟在何處。
男人暴怒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迴響:「出來!」
「你跑什麼?我又不幹什麼!」
「我知道你在這,你要是不出來,我只能一間間找了。」
程葉輕屏住呼吸,剛把報警電話打出去,她身後的門就被大力踹了一腳。
程葉輕後背被震得發麻,手機從手裡脫落砸在地上。
「嗵」的一聲在寂靜的空間中尤為清晰。
外面的人瞭然:「原來躲在這裡啊。」
說完又對著門踹了一腳。
程葉輕連手機都顧不上撿,下意識躲到離門最遠的角落裡。
門口的恐嚇聲和踹門聲一直沒停下來過。
但那人也沒有再多的動作,似乎就是在想挑斷她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
程葉輕捂著耳朵縮在牆角。
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燥熱潮濕的洞穴裡,黑暗裡有無數雙手想把她困住。
小時候她不合群,被惡劣的小孩們笑沒爸沒媽,說都是因為她太壞才會沒了爸爸媽媽。
他們合夥把她關進假山洞穴裡,用山石堵住洞口。
洞裡一片漆黑。
洞外滿是笑聲和嘲諷聲。
那時候,她是怎麼扛過去的?
也是像這樣緊閉眼睛,捂住耳朵,不讓自己聽到外面的聲音。
緊緊閉著眼睛,想像外面什麼都沒有,什麼事都沒發生嗎?
後來不知道楚佚嶼是怎麼找到她的,把她救出去,還幫她在那群家長面前作證,是那些人先對她說難聽的話,她才反抗的。
手機螢幕的光也消失了。
精神即將崩潰前,程葉輕把頭蜷縮排手臂間。
她一直試圖堅強起來,那人在外面有什麼可怕的,把手機拿過來報警就好了。
可她做不到,也戰勝不了這片黑。
一陣腳步聲傳來,外面的恐嚇聲漸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慘叫。
「鑰匙!」外面響起一聲怒吼,「拿來!」
很快,門被人從外面急躁開啟。
她被人一把抱進懷裡。
就像在英國無數次害怕時,被那個人緊緊擁入懷中的感覺。
有光自門外照進來。
她的世界終於不是一片漆黑。
聽到耳邊那人劇烈失衡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