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洛裡走到棉花堡壘的邊緣,炮擊已經把敵人開出的隱蔽通道炸成了碎片,像是泥汙的白蟻通道被人踩上了一腳。馬洛裡站在那裡,滿腦子都是極度雄渾的單調撕吼聲,眼看著敵人尖叫著四處逃竄。
有人在火焰間停步,轉身回頭。那是斯溫船長,他抬頭看著馬洛裡所站的地方,他的面容扭曲著,帶著一份撕心裂肺的敬畏。他喊了些什麼,隨之繼續提高他喊叫的聲音,不過他只是個渺小的人,在那麼遠的地方,他根本什麼都聽不到,只能緩緩地搖頭。
這時,斯溫舉起了他的武器。馬洛裡看到了,禁不住又驚又喜,因為那是卡茲-莫斯利滑膛槍的熟悉輪廓。
斯溫用那把槍瞄準,鎮靜心神,然後扣動了扳機。令人愉快的細小聲音從馬洛裡周圍傳來,背後千瘡百孔的房頂被打穿,聲音頗有韻味。馬洛裡的雙手動作有一種極為嫻熟,卻又毫不經意的優雅感,他舉起步槍,瞄準,射擊,只見斯溫身體一晃,手腳伸開倒在了地上。那把卡茲-莫斯利滑膛槍還在他手裡,儘管已經打光了所有子彈,彈簧驅動的搖晃和咔嗒聲仍在繼續。
馬洛裡有些漠不關心地看著,弗雷澤從廢墟間跳過,拿起手槍,像蜘蛛一樣靈巧地接近那名倒地的無政府主義者。他銬上了斯溫,然後把他軟塌塌的軀體扛在一側肩膀上。
馬洛裡感到雙眼刺痛。著火的貨倉裡,濃煙逐漸積聚到房頂殘骸的下面。他眨著眼睛向下張望,看見湯姆正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布萊恩下到地面上。
弗雷澤正在前方用力招手,湯姆他們兩個趕了過來。馬洛裡笑著,跳下來,也跟了上去。三人逃過四處蔓延、越來越大的火勢,馬洛裡遠遠落在最後面。
災難就這樣降臨在斯溫的要塞上,把這裡變得破碎凌亂,只剩下幾堵多米諾骨牌一樣的磚牆。馬洛裡極為高興,掉了跟的鞋釘刮擦著地面,他走回到重獲新生的倫敦城。
此刻,洗刷一切的大雨正瓢潑而下。
1908年4月12日,時年八十三歲的愛德華,馬洛裡死於劍橋的家中。他臨死前的確切情況已不可考,顯然,有人對這位皇家科學會前主席的生平做了些必要的保密工作。馬洛裡爵士的摯友兼私人醫生喬治&iddot;桑蒂斯大夫的筆記顯示,這位偉大學者死於腦溢血。在桑蒂斯的筆記裡還記載了一些細節,看來是出於個人興趣。他寫道:看來死者生前的最後時刻,正在試圖穿好一套衣服,包括彈力內褲,吊帶襪和鑲著花邊的套裝皮鞋。
生性嚴謹的大夫還提到在死者蓬鬆的白鬍子下面發現的一件東西。這位偉人脖子上戴著一根細細的鐵項鍊,上面掛著一枚樣式古雅的女士印戒,上面有拜倫家族的標誌,以及&ldo;拜倫氏之印&rdo;的銘文。醫生這份已經被加密的記錄是現存的唯一證據,可以證明這項謝禮的存在。很可能桑蒂斯當時自己留下了這枚戒指,儘管在桑蒂斯本人1940年去世時列出的遺物清單裡並未提到它的存在。
馬洛裡自己的遺囑裡面,也完全沒有提到這樣一枚戒指。而這份遺囑檔案,在其他方面的細緻程度堪稱完美無缺。
想像一下吧,愛德華&iddot;馬洛裡晚年住在富麗堂皇的劍橋府第,在富有學者氣息的辦公室裡辦公。這位偉大的考古學家早已停止了他的野外考察工作,也已辭去了他的主席職位,在生命的冬天裡開始投身純理論研究,開始涉足科學世界裡最為精深微妙的領域。
馬洛裡博士早就修正了他年輕時堅持的激進災變論思想,不失風度地擯棄了地球歷史不超過三十萬年的說法‐‐放射性同位素確定的時間已經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對馬洛裡而言,災變論是通往更高階地質學真理的幸運路途,這樣就夠了。正是這種學說,促使他做出了個人生涯中最偉大的發現: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