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壽心中暗罵。
面上不得已問道:「是,我知道。」
「知道便好。」何鏤自顧自坐下,對著下人招一招手,「沏壺茶,嘗嘗府上的鳳凰單樅。」
僕人垂著手,尷尬地看向曹壽。
曹壽親自走到博古架上,取下最上層的茶罐子,手忙腳亂地沏了壺茶,倒了杯茶低到何鏤跟前,「上百年的古茶樹,今年我就得了泡三回的量,還沒來及嘗。大人嘗著若是喜歡,便拿去喝著玩兒。」
何鏤似笑非笑瞧著曹壽。
曹壽的表情不太自然。
身居高位久了,想要做出俯首討好別人的姿態,當然就不太熟練。然而何鏤想看的,便是這點「不太熟練」。
「我也不是逼你。」何鏤說道。
曹壽的頭更低,「自然,自然。」
何鏤怡然靠著圈椅,手指搭在椅靠上,微笑說:「要寬限些時日,倒也是順手的事情。只是本官近日在宣化縣視察,順便看了帳面,懷疑有些不對……恐怕要查一查整個邕州,需要勞煩曹使節幫忙了。」
曹壽豁然抬頭,面上卻仍帶著一團和氣的笑意。
他摩挲著茶盞,說道:「竟有這回事?」
「謝含之畢竟是罪人出身。」何鏤收斂了笑意,意有所指,「雖然曹使節信他,可知州到底是為朝廷效力,本官自然要查他。」
曹壽遲遲沒做聲。
他坐在何鏤的目光下,渾身發僵。
何鏤為什麼來嶺南,他也知道個大概。謝斂離京前,算是將何鏤背後的趙寶得罪透了,趙寶便派出何鏤來盯梢。
眼見著謝斂因為他起復,趙寶急了。
想要殺了謝斂,一了百了。
但趙寶和何鏤顧忌著他這個節度使,明面上倒也沒做什麼。可如今,竟連裝也不裝,逼迫他做出決斷。
——他放棄庇護謝斂,何鏤給他寬限時日。
「曹使節。」何鏤道。
他擱下手裡的茶盞,眼底滿是深意。
曹壽額頭冒出冷汗。
嶺南的新政已經推行了大半,即便謝斂被何鏤殺了,大機率也不會影響到新政的成功與否。
但朝廷給出的時限很窄,拿不出銀子便要拿他是問。
何況為了謝斂徹底和趙寶撕破臉,是件極其不划算的事情。只要趙寶在皇帝跟前吹吹風,他遠在嶺南,就能平白吃個大虧。
「我……讓我想一想……」曹壽艱難地說道。
他知道這買賣不算虧,頂多是有些涼薄冷血。但他想起自己請謝斂合作前,所說的那一番話,卻又遲遲沒辦法答應下來。
何鏤好整以暇等著。
他知道,曹壽會答應的。
現在的謝斂,於曹壽已經沒有更多的利用價值。反倒是交不上拖欠的賦稅,朝廷怪罪下來,苦的還是嶺南的百姓。
曹壽這個節度使,對百姓還是上心的。
死謝斂一個,造福嶺南千千萬萬的百姓,曹壽應當知道怎麼選。
忽然,門被推開一條縫。
長隨急匆匆地走進來,徑直到曹壽耳邊,說了幾句話。
何鏤眼見著曹壽臉色一變,險些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還不等他思考出結果,曹壽已經是喜上眉梢,笑得見眉不見眼。
「不必了。」曹壽說。
何鏤一愣。
不必了?
為什麼不必了?
曹壽擱下手裡的茶盞,把茶葉罐子往回撈了撈,肅容說道:「新政還要含之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