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順勢胡謅道:「我說,外面在下雨。」
蕭玉隨瞪了她一眼,可惜這眼刀子是脆糖做的,沒半點殺傷力,輕飄飄地砸上去,自己倒碎成十塊八塊了,被這一室的溫風融成了蜜。
他忍耐了一下,低聲道:「不是這句。」
方渺拖長音:「那是哪句?」
「……」蕭玉隨望見她眸中的狡黠之意,咬了咬牙,「你對我說,我喜歡你。」
方渺恍然大悟,眼睛眨個不停:「哦,我也喜歡你。」
蕭玉隨再次落敗,氣急了,臊急了,將薄被一掀,整個人藏了進去,沒露出腦袋,也沒露出腳。
這是徹底不理人了。
什麼風度,什麼儀態,統統都見了鬼。
蕭玉隨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麼藥,心中百味雜陳,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在兩天的時間裡就對一抹生魂……起了那樣的心思,另一時,心底隱隱作痛,這痛卻不知何來。
真是吃錯藥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氣人的小混蛋!
誰知道,一股涼意撲上來,頭頂上響起那道聽了叫人牙癢的聲音,照例拖長了尾音:「好嘛……是我喜歡你。」
第四遍了。
蕭玉隨隔著被子,說:「哪有你這樣的喜歡?真喜歡……你還總是氣我?真喜歡……連你的名字都不能跟我說?」
方渺跟蕭玉隨並排躺著,一個在被子裡,一個在被子外。她晃了晃腳丫,盯著床頂板,說:「哥,我浪費好多時間,以前沒所謂,覺得怎麼過不是過。自從認識你以後,總覺得後悔虛度了時光。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
「我不知道我們能待在一起多久……」她停頓了一會兒,聽到耳邊響起悉悉索索的微響,扭頭看過去,見到一雙半藏半露的狐狸眼。
方渺彷彿回到了第一次見面,那時的蕭玉隨也是這樣,藏在神龕帷幕之中,她笑著說:「我喜歡你,這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往後……不管發生了什麼,就算有一天你都討厭你自己了,也要記住,我真真切切地喜歡你。」
她是一個很渺小的人,無法預料到未來,害怕的事情也很多,怕死,怕期待落空,怕來此一遭,救不了別人也救不了自己……
方渺側過身,蕭玉隨已經探出頭來了,怔怔地望著她,像是在發癔症。她抬手,輕輕地撩了一下他翹起來的頭髮,心裡想了許多,朝蕭玉隨露出一個堅定的、沒有懼意的眼神。
蕭玉隨想去握她的手腕,卻抓了個空。
方渺又說:「說這些,好像有點突然……沒關係,你可以不用喜歡我,讓我來,我現在是很積極向上的一個人。」
蕭玉隨似是悵然若失地收回了手,不料方渺這時候抬起手,立在半空中,掌心攤開,並朝他甩來一個示意的眼神。
他心領神會,攤著掌,與她虛虛地貼合在一起。
溫熱與冰冷交織,相融。
蕭玉隨很是無奈,很是惆悵地嘆了一口長氣。他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才兩天,才四句喜歡,這顆跟了他十八年零七個月的心就躁動著,喊著,跳著……想去別人家了。
他有些恍惚。
直到進入沉沉的夢鄉。
卻不想連夢境也背叛了真正的主人。
屈曲迴廊,靜夜深,新月上。
他夢到自己進了一扇門,月光尾隨而來,而他借著朦朧的光,深深地望著那張陷入甜夢的恬靜面孔,也是那樣無奈,那樣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心口鼓鼓漲漲。
醒來的時候,那個夢中人正飄在他上空,嚇了他好一跳。
「你是不是做夢了?我看到你在笑。」她問。
蕭玉隨掀開被子坐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洗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