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曾醒來的時候,她看他,就像看著一塊石頭,一塊有趣又好看的石頭。可現在,她只要稍稍想起少年的模樣,就覺得快樂。
倏然間,冥君的臉色一變,她猛地直起腰來,還來不及掐起隔音與隔絕氣息的結界,這滿室的寧靜就已被打破!
「轟隆隆——!」
一道驚震天地的雷聲炸響,上至天宮,下至冥府,無一倖免!
在這雷聲當中,冥君毫不意外地聽到了沉重的憤怒。
「唔、唔……」
蜷縮在床被中的少年似乎被驚到了,半夢半醒之間,他的額角滲出薄汗,眉心皺起來,口中發出模糊的低吟,彷彿夢到了極為恐怖的事物。
不單是他,冥君還聽到了陰差與亡魂怨鬼的驚恐呼叫,滅頂的憤怒一陣陣地壓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又是一道驚破天地的雷鳴!
哪怕結界已經升起來了,但少年仍是顫了一下,緊閉的雙眼忽然掙開,瞳孔微縮,他一下子坐起來,撞到冥君伸過來的手掌。
掌心溫暖且柔嫩,撫去了他滴落的汗珠。
少年撥出一口氣,視線散開,無神地落在冥君的身上,他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喉嚨乾澀如刀割,連聲音也沙啞了幾分,「……外面又打雷了?」
冥君『唔』了一聲,又安慰道:「不用管它,吵死了。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我瞧你睡得不好。」
少年嘴角先是提了一下,很快又落下來,輕輕抱怨一聲:「……我不是小孩子了。」
說完,他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十個指頭,盯著好一會兒,抬頭問站在床邊的人:「冥君,為什麼這些年天雷下降得愈發頻繁了?這聲勢也越來越浩蕩,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天雷一響,天地皆驚。
不是神仙渡劫,就是妖孽未消。
少年語氣訥訥:「我偷看了你桌上藏起來的文書,天帝又要喚你上天界了,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
「……」冥君咬咬牙,一下沒忍住,拍了一下眼下這顆睡得亂糟糟的腦袋,沒好氣道,「藏起來就是不想讓你看,你還偷看?!」
被不鹹不淡地斥責了兩句,少年卻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文書上有禁制,我只看了一點點。」這話聽起來沒有半點歉意與反省,簡直沒個分寸。
冥君吸了一口氣,可盯著他那雙悄悄上瞥的眸子,升起來的脾氣哧溜一聲又消了。她坐到床邊,單手握拳,手腕一翻,掌心向上攤開時,裡頭正臥著一條腕鏈。
「戴上,睡覺時也別摘。」
少年聽話地接過來,戴好。這鏈子很長很細,黑漆漆的,在他的左腳上纏了三兩圈才正正好。
他坐在床邊,一隻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另一隻腳蹬在床邊,衝著左腳腳腕看了老半天,才評價道:「有點醜。」
冥君的審美向來奢華貴氣,流光四射,閃得人眼花。他時常暗自腹誹:難不成冥君是要將自己打扮成花孔雀?
直到近幾十年來,倒是樸實無華起來了。
少年伸出指頭,戳了戳漸漸染上他體溫的腕鏈,將一側臉頰抵在屈起來的膝頭,偏過頭來看她,淺笑不語。
身旁的女人身著紅衣,眉間紅印灼灼生輝。
他打量著女人的神色,臉上的笑意不變,眸光卻閃爍,他冷靜地想著:冥君有事瞞我。
她總是瞞著我。
可我……早已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於是他垂下眼眸,慢悠悠地側躺下來,將腦袋擱在冥君的腿上,用一種釋然的語氣,一字一句道:「冥君,你把結界撤下來吧。」
話音剛落,他就感到那隻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幾不可查地微動了一下,接著他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