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臟和血肉碎裂,很快散落了一地,剝脫了皮肉的骨骼變成焦黑,猶如枯枝。
裴諶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彷彿鬼魅一般突然而至,他察覺的時候距他已經只有五步開外。
來人也身穿黑袍,戴著面具,乍一看裝束與天極陣的護法們差不多,但任誰也不會將他與任何人弄混,那黑色彷彿不是衣袍的顏色,而似由黑暗本身凝聚而成,能喚醒人靈魂深處的恐懼感。
裴諶直到此時才明白鬍雪峰為什麼會嚇成那樣,不是因為他殺人的手段恐怖,這是人直面死亡和黑暗產生的本能恐懼。
男人右手滿是鮮血,更多的血不斷順著他手背淌下,顯然是他自己的血,但他像是全然察覺不到,任由血不斷滴落,在地面上積成一片。
裴諶不由自主地戰慄,自心底生出一股懷疑,這人真的只是赤炎山的主人嗎?
對方剛走出坤靈陣,又被二十八個絕頂高手消耗實力,按說裴諶至少有一戰之力,但他此時別說反抗,甚至連劍都幾乎握不住。
他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支撐住,沒有直接被仇敵的威壓壓得跪倒在地。
「她在哪裡?」來人問道,那聲音寒冷空洞,就像是深淵裡的風,要把人的三魂七魄都扯碎。
面具後有流金似的微光一閃,裴諶一愣,與此同時,他感到懷中有什麼在發熱發燙。
那是天極斬邪陣的陣主令,它感應到了邪魔。
裴諶恍然大悟:「你是那邪魔……你是祁夜!」
話音甫落,古舊發黑的木牌從他懷中飛出,懸停在半空中,山面陰刻的古樸篆文漸漸變成血紅,彷彿木頭裡滲出了血。
紅光大盛,十二道篆符從令牌中升起,各安其位,構成了一個小型的天極斬邪陣,將祁夜熵困在陣中央。
法陣似乎也給裴諶注入了力量和勇氣,脊椎裡的寒意被驅散,他定了定神,立刻掐訣唸咒,透過陣主令發布命令:「諸護法聽令,祁夜邪魔現世,吾以陣主令之名,命爾等速速前來誅邪衛道,急急如律令!」
原本碧藍的晴空瞬間烏雲密佈,雲層中閃爍著不祥的電光。
「哐」一聲巨響,一道霹靂直直落下,貫穿了祁夜熵的身體。
一線殷紅從面具下滲出,沿著蒼白的下頜淌下來。
裴諶抬頭望向雷電交加的天空,忍不住大笑:「看到了嗎?天道也在幫我!」
他左手掐起天極斬邪劍訣,揮劍向祁夜熵直劈過去,陣法加持下,火紅的劍氣挾著萬鈞雷霆直貫蒼穹,彷彿把晦暗的天空撕開了一道血口。
祁夜熵雙手掐訣,一股黑潮自掌心湧出,化作一條巨大黑蛟,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吟嘯,自下而上盤旋纏繞,生生將劍氣截斷,水蛟化作煙霧升騰,接著變作一陣黑雨傾盆而下,澆在天極斬邪陣上,赫赫陣光頓時一暗。
裴諶遭劍氣反噬,只覺猶如一柄巨槌直擊胸口,打得他胸腔一陣,手腕脫力,血紅的天極劍「鏘啷」一聲掉落地上。
緊接著,他的心臟一陣抽痛,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攫住,攥緊。
與此同時,一道更猛烈的玄雷打在祁夜熵身上,他整個人震了震,更多的血從面具下淌出來。
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仍舊如孤峰矗立。
裴諶心痛如絞,忍不住抽著冷氣。
「她在哪裡?」男人又問了一遍,語氣越發急迫。
裴諶哆嗦著嘴唇笑起來,原來傳說中的邪神也並非無懈可擊,他也有弱點。
他不禁有些遺憾,本來他已經抓住了他的軟肋,都怪北宸那吃裡扒外的東西從中作梗,若是現在有那女人在手,何愁拿捏不住他?
有通天徹地之能又如何,為一個女人方寸大亂,他就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