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雙與祁夜熵相似的眼睛裡卻沒有笑意,唯有一片空洞,彷彿被人抽走了靈魂。
「我多久沒見過你了?」鮫後端詳著他,「是十三年還是十四年?你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有些像。」
祁夜熵平靜道:「我不是來和你敘舊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鮫後:「當年是我們對不起你,如今你父皇已經付出了性命的代價,我也命不久矣,其他的人……你打算怎麼處置?都殺了?」
「與你無關。」祁夜熵道。
鮫後木然地點點頭,似乎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她真正關心的人和事。
「聽說你要成婚了?」鮫後道。
祁夜熵沉默以對。
「真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樣的人。」鮫後笑了笑。
「你看不到。」祁夜熵道。
鮫後雙手撐地,往鐵欄杆挪動了點,忽然粲然一笑:「其實你剛出生不久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正常孩子。」
她指了指他黑沉沉的眼睛:「你這雙眼睛,根本就是怪物的眼睛。你不會笑,也從來不哭,不管別人怎麼疼愛你,你都毫無反應。」
她都聲音漸漸提高:「其實我早知道你是個怪物,只是自欺欺人,騙自己說你長大些就會好……我真後悔沒有儘早殺了你,在你覺醒血脈之前殺了你,這樣你就不能害死我夫君和我真正的孩子,也不能貽害闔族,你這邪物!」
她一手抓著欄杆,一手握拳,用力捶打欄杆:「我只恨不能親手殺了你!」
祁夜熵看著女人的雙眼被仇恨填滿,手砸出了血,臉上仍舊沒有一絲波瀾,漠然道:「真可惜。」
鮫後頹然垂下手,漸漸平靜下來,整個人像是燃燒剩下的灰堆,只是靜靜地淌著淚。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祁夜熵道。
「我只求你一件事,」鮫後冷冷道,「待我死後,把我和陛下、太子葬在一起。」
祁夜熵只是一哂。
鮫後道:「我也曾真心實意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即便你從小異於常人,即便你成了祁夜……但我知道你這樣的怪物不懂得什麼是恩情,所以我和你做個交易。你知道我母族是大巫,我的血脈雖已稀薄,也可以用這條命換取一線天機。」
她頓了頓:「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在乎的那個人何去何從?」
直到此時,邪魔的眼神才有了些許波動:「說。」
「你先答應我。」
「可以。」
鮫後直直地望著前方,緩緩開口,好像由千百個蒼老的聲音重疊而成:「你所求的,只是一場夢幻泡影,當你以為將要得到她時,她便會重歸虛無。而你,只能孤獨地度過無窮無盡的餘生。」
說罷她勾起一抹微笑,眼中充滿復仇的快感:「這就是我看到的。」
祁夜熵轉身便走。
鮫後掙扎著抓住欄杆,用力晃動,手腕上的鐵鏈嘩嘩作響:「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
大股大股的鮮血自她口中湧出,染紅了她的衣襟。
祁夜熵停住腳步,轉過身:「你的丈夫和兒子已經被剁碎拋進了海里,即便我想成全你也辦不到了。」
「你……」鮫後渾身發抖。
祁夜熵:「不過,興許你們會在魚腹中團聚也未可知。」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身後傳來女人瘋狂的笑聲:「你這弒父殺弟的怪物,也妄想有人真心愛你,你也配!我以我族聖地為誓,願你永生永世受地火煎熬,永遠孤寂,永遠求而不得……」
聲音漸漸低下去,「嘩啦」一聲響,接著便是沉寂。
祁夜熵走出淵牢,侍從小心翼翼地追上來:「陛下……鮫後已死,不知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