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定製畫,人物畫像,所以格蘭會把客戶提供的照片夾在畫架上。
燕歲無意瞄了一眼。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照片裡那個荷葉領的小姑娘,是他9歲的妹妹。
第10章 天公作美,滾滾驚雷。
在景燃迄今為止有限的人生裡,他是一個各個方面,自己都很滿意自己的一個人。
他在校打架沒輸過,賽車場飆車沒慫過,在塔克拉瑪幹全油飛沙梁也沒退縮過。
二十三歲,當打之年。
他應該在收車臺享受那些擁躉幸福的時光,他還沒跑過川藏北線,二十三歲的環塔冠軍,他的光輝履歷明明才剛開始。
即使看過的醫生都告訴他,這顆腫瘤還沒有定性,而且他身體裡沒有其他腫瘤,那麼這是個好現象,它很大機率還是有得治的。
然而問題又卡住了,沒法開顱,沒法活檢。
可即便如此,這對景燃來講並不是存活的希望,而是對他所熱愛的一切,做出了最後審判。
他將永遠成為拉力賽的看客。
景燃已經不在乎那是什麼性質的腫瘤。
掌心裡幸運餅乾的字條上還沾著一些餅乾渣,充斥著黃油的味道。
總有人會贏,總有人會出生、會死亡、會生病。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神每天聽到最多的話大概就是‐‐&ldo;為什麼是我啊&rdo;。
鬧心啊,擰巴啊。
藝術就是擰巴,藝術源於生活。
生活擰巴成這樣,藝術能不擰巴嗎。
景燃苦笑,閉環了。
登機通知又響了一遍。
「小畫家:我一定會非常想念你。」
「小畫家:旅途愉快,閒人弟弟。」
景燃笑笑,回復,謝謝。
至於會不會再見,景燃不知道該不該再見。一心赴死的人,實在是不應該讓自己、讓別人再多些留戀。
於是景燃收起手機,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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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歲有一個劇本一樣的家庭。
同母異父的妹妹,異父異母的哥哥。他們之間可以隨意排列組成一個用血脈連線的家庭,唯獨燕歲會斷開一截。
好在燕歲連任何一截都不想有,甚至很希望某天母親忽然告訴他,你是撿來的,你爹孃是誰我也不知道。
從赫爾裡畫廊離開後,燕歲慢悠悠地走到巴黎第四區,景燃當初住的酒店就在第四區,他想走過去把眼鏡拿回來。
降溫後的巴黎夜晚依然很多人,而且路人們的穿著四季皆有,從短袖短褲到羊絨大衣羽絨服。燕歲有時候也會偷偷觀察路人的打扮,尤其法國人喜歡神秘感,他們喜歡把店開在正常人想不到更找不到的地方。法國人的穿搭也是這樣,漂亮的裙子藏在大衣裡,只露一些裙邊。
以前阿笙說,覺得人在國外是件很沒有安全感的事,語言不通,環境不熟,舉目無親,像個斷了線的氫氣球。然而剛巧,這些都是燕歲嚮往的。
他瞄到一個青年,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樣子。
巴黎夜晚像個巨大的黑色雨傘,街道很窄,這條街的路燈沒那麼亮,給了夜晚充分的尊重。
青年的身型頎長,穿一套黑色衣褲,身材比例頗有美感。窄腰,雖看上去不盈一握,但他側身時剛好一陣風將他t恤布料吹著貼在面板上,不難看出這勁瘦的腰肢有著不容小覷的肌肉。
真的……很像景燃。
幾乎是一模一樣了。
他抬腳便走過去,青年在馬路對面的路燈下,然而路面的前車燈們幾乎要連成一根根光柱,車流完全不給他任何橫穿馬路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