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悲傷淡了一點,但只是一點,接下來回到房間他還是睡不著,想起荊叢轍所說的失眠。
他常常失眠嗎?
不然不會這麼巧聽到廚房裡他的動靜。
後來曲笙的這一猜想被證實了,夜裡荊叢轍時常坐在露臺,一坐就是好久,腳邊是那隻很親人的拉布拉多犬。
根據曲笙的觀察,那隻狗是家裡老人的心頭好,卻不是荊叢轍的,他們只是恰巧都在露臺休息。
就這樣偷偷觀察過幾次,曲笙第二天就會起不來床。
倒是從沒想過讓荊叢轍發現自己,他很清楚他們不是一路人,他難過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所以猜測荊叢轍也不願意他去叨擾。
況且荊叢轍這一年十九歲,剛上大學,未來是父親規劃好的,他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線走就好了。
曲笙對未來卻充滿了迷茫。
後來荊老爺子發話要把他留了下來,並囑託荊叢轍好好照顧小孩兒,當做自己的弟弟一樣對待。
荊叢轍照做了,每週回家都會順路去曲笙的學校接他。
曲笙十四歲才開始學習小提琴,拉得跟鋸木頭一樣難聽無比,也不敢說自己不喜歡,指節長繭、蛻皮,再長繭,在疼痛中忽然悟出一些道理。
荊叢轍夜裡不睡覺和狗待在一塊,是不是也不喜歡拉小提琴?
那他喜不喜歡鋼琴,喜不喜歡那些排到滿的課程,喜不喜歡被眾人架在一個期望的高值上無法下落的生活?
曲笙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歡,所以在學校裡偷偷報了一個社團,開始學習自己比較感興趣的吉他。
而在荊叢轍眼裡,自己這個半路冒出的&ldo;弟弟&rdo;實在有點笨笨的,語文歷史只考過分數線,每天還美滋滋樂呵呵的。
曲笙是無憂無慮的笨蛋。
而做笨蛋沒什麼不好。
只是他們註定平行。
可偶爾……很偶爾的時候,曲笙不得不承認荊叢轍是懂溫柔的,就像十六歲那年他嘴賤惹出的麻煩,荊叢轍二話不說去揍那個高年級男生。
事情鬧大,荊琒責備他,他走出房間跟曲笙說的第一句話是:&ldo;嚇到你了?&rdo;
他不認為曲笙有錯,不認為他不該挑釁。
是對方先拽住曲笙的衣領讓他害怕了,因此荊叢轍揮拳時沒有一絲猶豫。
那些溫柔照拂過他。
這要曲笙怎麼不心動。
冰箱門開啟的那一刻,光暈落在荊叢轍的臉上,冰過的酸奶遞到他手中。
他曾為這一瞬心動,又在冰箱門關閉後,光消失的這一瞬重新回到沉寂的夜晚中來。
就像擺在餐櫃的麥片零食,果盤裡切片的菠蘿和廚房的醒酒湯。
它們的意義在於哄小孩兒,而曲笙已經不是小孩子。他成年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打耳洞,因為看上一副很炫酷的耳墜,放在現在看那耳墜就是非主流。
可那時候的他喜歡,他想要,他怕疼也要去完成這件事。
荊叢轍和他不一樣,他穩妥、牢靠,向來只做對的事。
他們註定不能相交,更不必為了對方各退一步……
第二天早上七點,曲笙的房門被敲響。
室內一片寂靜。
一分鐘後臥室的門被開啟。
曲笙又一次從床上翻滾下來,不過被荊叢轍精準接住,撲進對方堅實的胸膛。
曲笙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ldo;我記得我鎖門了。&rdo;
荊叢轍點頭表示認同,&ldo;我有鑰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