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極殿裡那位, 又為何——
正思量, 太極殿內驀地傳來一陣物件砸落的噼啪亂響, 伴隨著皇帝急火攻心的怒喝:「逆子!給朕滾,滾!」
李羨魚愕然,忙去問承吉:「裡面是哪位皇兄?」
「是太子殿下。」
承吉汗出如漿。
今日清早,陛下召東宮過來,商議如何處置攝政王之事。
不想,太子卻為之懇情。
如今惹得龍顏大怒,不知要如何收場。
可別城門失火,最後讓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遭殃才好。
他這般想著,又看向眼前的李羨魚,忙問道:「公主今日,可是過來向陛下請安的?」
李羨魚輕輕點頭。
承吉聞言,如蒙大赦,親自帶著她往殿內走。
一進殿門,承吉便低聲將今日之事轉述了遍,又苦著臉道:「公主,您多少也幫著勸勸太子殿下。切莫再提這件事了。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若是再這般下去,恐怕真要傷了父子間的和氣。」
李羨魚隨他繞過一道錦繡畫屏,正想啟唇,冷不丁一隻甜白釉瓷瓶擦著她的鬢邊飛過,砸落到墁地的金磚上,嘭地一聲巨響。
承吉的語聲立時頓住。
李羨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心口怦怦作響。
她看清了殿內的情形。
滿地的狼藉中,皇帝穿著龍袍高坐在上首,雙目赤紅,胸口急劇起伏著,顯是被氣得不輕。
皇兄背對著她,跪在金座之前,袍裾上落滿了碎瓷。
他向皇帝低首,道了句『父皇息怒』。
卻並未因皇帝的震怒而退卻。
他仍舊是像曾經千百次勸皇帝勤政時一般,平和地勸著:「皇叔戎馬半生,戰功赫赫,在武將中威望頗深。若是父皇以謀逆論處,誅殺攝政王一支。未免會使民心浮動,邊關動盪。」
「兒臣懇情父皇,念在攝政王曾為大玥徵戰半生的辛勞上,功過相抵,從輕發落。」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鬚髮怒張:「朕才是皇帝!朕要誰死,他便不能活!」
他怒極,重重拂袖,身側的一應玉器統統揮落,雙目赤紅:「誰敢再勸,便與他同罪!」
李宴低低嘆息,將大玥如今的處境剖給他聽。
「父皇,您數年來在各處修建行宮,廣納秀女,耗資巨大。戶部的帳上早已支不出銀子。各處的軍備,將士們的冬衣與糧草,都是走的攝政王府的私帳。邊關的軍士們對此感激不盡。」
「若是如今要誅滅攝政王整支,恐怕會寒了將士之心。更會有人傳出鳥盡弓藏,陛下誅殺功臣等流言,趁此生亂。」
而如今的大玥,便如被蛀蟲蠶食冬青樹,唯餘表面的光鮮。
實則內裡早已經腐朽不堪,再禁不起半點動盪了。
這應當,便也是為何皇叔屯兵已久,卻遲遲沒有率兵逼宮的緣由。
皇帝聞言,面色發青。
這些年,他醉生夢死,不理朝政已久。如今再度論政,竟在自己的兒子面前答不上話來。
這個認知令他的面色愈發難看,正待龍顏大怒。
卻聽有少女綿甜的語聲怯怯而來:「嘉寧向父皇請安。」
皇帝聞聲轉頭。
看見穿著兔絨斗篷的少女正福身向他行禮。
她的身量纖細,面容乖巧。
立在秀麗寬闊的十二幅錦繡山河畫屏前,便像是一朵繡在屏風上的木芙蓉花。
皇帝眯起眼睛,徐徐重複道:「嘉寧?」
他對這個女兒的印象最淺,甚至都想不起她的母妃長什麼模樣。
唯獨記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