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覺被令人安心的味道驟然喚醒，奔湧而來的還有鋪天蓋地的悲傷。
沈槐序竭力壓制住呼吸，後槽牙咬得死緊。
他好像回到了十七歲生日的那個晚上。
在那個晴朗無風的夏夜，他與紀春山的直線距離不足百米。
可他放任紀春山獨自站在老槐樹下，於無邊的苦痛中默默掙扎。
紀春山發那條簡訊的時候，到底是有多難受。
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堅持走進學校，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六中，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躲了自己十三年。
沈槐序拿不出一丁點勇氣去想像。
「疼嗎？」紀春山輕輕捋他簌簌發抖的後背。
沈槐序把臉埋進他的頸間，緩慢且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紀春山笑笑，低聲問：「疼該怎麼辦？」
沈槐序抬起手死死抱住紀春山，指尖幾乎掐進了他的皮肉，壓抑的淚水忽然間徹底爆發。
「紀春山，你那時候得有多難受？得有多難受……」他嘶聲裂肺地喊。
第109章
淚水很快染濕了紀春山的肩膀。
他任沈槐序發洩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也還好。」
他的語氣很溫柔，寬闊的手掌有節奏地撫過沈槐序的背，替他順著氣。
「我竟然，讓你等了五天。」沈槐序在抽噎中艱難地換氣，「我都不知道，你那時候睡不好，我害你受了那麼多苦，我害你生病，害你復讀，害你放棄考航天，我……」掐在紀春山背上的手指無力地滑落，沈槐序崩潰地閉上眼，「我毀了你的人生。」
「你錯了。」紀春山打斷他，「大錯特錯。」他將沈槐序垂落的手圈入手心，鄭重且篤定地說，「沒有你，我的人生不會比現在更好。」
沈槐序的心臟抽痛，他總會淪陷於紀春山的浪漫情話，耽溺於紀春山給予的溫柔。
但這次不行。
因為這一次，真實比低垂的夜幕還要沉重。
紀春山沉默片刻，突然問：「再抱一會兒，還是跟我約會去？」
沈槐序從他懷裡抬起一點頭，啞著嗓子問：「去哪裡。」
「帶你去看星星。」紀春山揉了揉他的腦袋。
沈槐序透過車窗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很小聲地吐槽：「市區裡哪看得到星星。」
紀春山沒接他的話，只說：「得買一點快餐帶過去，你想吃什麼？」他話音一頓，丟擲個陳年老梗，「要不吃個肯德基？好久都沒支援過你家的產業了。」
沈槐序剛平靜下去的情緒又有翻江倒海之勢。
「麥當勞，我要吃麥當勞。」他的話音帶著一點哭腔，聽上去很是委屈，「我十三年沒吃過麥當勞了。」
沈槐序抗拒麥當勞對紀春山來說堪比世界未解之謎，他抬起雙手捧住沈槐序的臉，盯著那雙紅腫的柳葉眼問：「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不吃麥當勞？」
沈槐序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
他沉默半晌，唇張了又合，最後迴避開紀春山的視線，小聲嘟囔道：「因為……我比你想像中更喜歡你。」
這回答驢唇不對馬嘴，但紀春山很是受用。
他笑著親了一口沈槐序的額頭，直接拍板定案：「好，就吃麥當勞。」
已經過了下班晚高峰，一路暢通無阻，紀春山很快將車駛入一座近郊的森林公園。
沈槐序跟著他在停車場下了車，仰面看向頭頂，夜空中懸著孤零零的幾顆星。
他滿頭霧水，但還是任紀春山牽著手，踏上了上山的臺階。
夏夜晚風徐徐吹過，越往上走臺階愈發陡峭，沈槐序望著紀春山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段貼著懸崖的上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