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掃了眼,便將登記本放到一邊:「身份證呢?」
友摯垂著眼皮:「等付錢的人來了,登記他的。」
老闆便不再吭聲。
友摯上樓前問了句:「請問房間熱水最遲供應到什麼時候?」
老闆懶洋洋答道:「夜裡十二點。」
「謝謝。」
友摯沒有任何行李,她空著兩隻大手來到二樓靠東的一間房。
將鑰匙插/進鎖孔,擰了半圈,然後開啟房門走進去。
房內設施陳舊,右手邊是衛生間,左邊靠牆位置擺了張矮櫃,櫃子上放著一臺電視機。除此外,還有兩把簡陋的沙發椅。
且房間逼仄,當中一張大床幾乎就佔去三分之二的面積。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房間雖沒有安裝空調,但是窗下有一排老式的鑄鐵暖氣片,把整個房間烘得暖融融的。
友摯反手關上房門。
現今是非常時期,她也顧不得講究,一面將身上半濕的衝鋒衣脫下,隨手搭在門後的掛鉤上,腳下一面脫著鞋襪。
要說現在她最想幹的事情就是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然後換身乾淨衣服,躺進被窩昏天黑地睡上一覺。
然而,現實的情況是她一沒有浴缸可供泡澡,二沒有乾淨衣物可做替換。
更糟糕的是——在來此之前的路上,她已經將隨身最後一片姨媽巾給用完。假如石徵今晚買不來姨媽巾,那麼明天她恐怕就要「裸/奔」了。
趁著等人的間隙,友摯給自己找了點事做。
她先把襪子給洗了,又刷乾淨運動鞋,然後一併放在暖氣片上烘烤。
做完這一切,她癱倒在床上再不願動彈。原本只想著眯一小會,最後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直到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音給吵醒。
瞥了眼床頭櫃上的座機,友摯一個激靈坐起,然後翻身直接從床尾橫跨到床頭,伸手接起電話。
那頭傳來熟悉的男音:「我到了,你下來吧。」
掛了電話,友摯就急匆匆往外走。
到門口才發現自己沒穿鞋,又跑回去趿上塑膠拖鞋,連外套都沒披,就一陣風似的衝下樓。
樓下,石徵立在那裡。上身一件夾克外套,沒有係扣,他雙手隨意的插在兜裡,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約是聽到動靜,他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布滿血絲。
不知怎地,友摯感到心底好象被戳了一下。她走過去,輕聲道:「你來了。」
石徵「恩」了聲,從兜裡掏出一隻黑色小袋遞給她。
心知那正是自己需要的東西,友摯的臉上頓時就有些發燒:「謝謝。」
石徵回了句:「不客氣。」
兩人在前臺站著,一時無話。
原本來得路上,石徵是帶了怒氣的。
只要想到深更半夜她一個女人遊蕩在外,萬一遇到什麼危險……他心底就躥起一把無名火來。
這是有多不靠譜?有多任性?
可是真等見了面,他原先積攢的那些怒火卻在聽見她說「你來了」的時候,轉瞬熄滅。最後,到底沒有將那些責備的話說出口。
「房間我已經付過錢,你安心住著。」他對友摯說,「明天我送你回金平縣。」
友摯暫時忽略了他那句明天送自己回金平縣的話,她追問道:「那你呢?你今晚不住在這兒?」
石徵搖頭:「我問過了,現在沒空房。」
友摯皺了皺眉:「難道你要連夜趕回大茂鄉?」
石徵還沒有決定。他怕友摯擔心,忙說:「我自己看著辦吧。」眼睛從她身上掃過,見她只著了一件單薄的針織衣,他催道,「天冷,你趕快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