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景手心裡出了一層汗,愣了半晌才問:「那……你去哪裡?」
張之意聳聳肩:「隨便找個兄弟家湊合幾天,找個工作。」說完他頓了一下,好像猶豫要不要說接下來這句話,半晌接上,「睡醒發現人家跟我提了分手,好友直接刪了。」
盧景站在原地,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面對現在的狀況,只道歉:「對不起,我昨天……是我做得不對,我不該當著她的面跟你說那些,我可以幫你解釋。要不……你就住在這裡月底再搬也可以啊,這個月房租你都交了為什麼還要搬走?我不會再跟你說那些了,真的很對不起。」
張之意顯然不在乎盧景說這些話,他把兩件短袖塞進行李箱,看著一條牛仔褲貌似糾結要不要了,糾結半天才扔在沙發上,隨口答: 「分了就分了唄,你解釋什麼?」
盧景啞口無言,解釋……解釋什麼,他也不知道。
盧景看見他早上寫得那張紙條飄落在地上,被張之意的一個行李袋壓住了一半,應該是沒有被看到。他默默把外賣和電腦都放在桌上,幫張之意一起整理東西。
張之意沒阻攔他。
兩個人都沉默,直到盧景把三袋垃圾收拾到一起,一回頭發現張之意蹲著看他,張之意問:「哎,我想問你個問題啊。」
盧景點點頭。
「咱倆住了兩年了,你拿我當兄弟嗎?」
盧景低聲:「有的。」
張之意:「那我確實挺費解的,我感覺你讓人看不太透。你挺怪的,不覺得嗎?」
盧景心裡被他的話狠狠刺了一下,還是回:「對不起我不太……懂,我真的不擅長跟別人交往。」
張之意用很冷淡的眼神看過來:「你說拿別人當朋友,但一切都是按照你的節奏來,按照你的意願來,你就只想你自己,你想過別人的想法嗎?」
張之意走得特別乾淨,以後再也不會有雜亂的客廳、攢了兩三頓的外賣盒、隨便一脫的鞋子、甩得這裡一隻那裡一隻的襪子了。盧景的支付寶收到四千塊錢,他可以斷定張之意絕對沒有錢,而沒有當場給他的原因也應該是這些是他事後找他的「兄弟」借來的。
盧景想,那張之意口中的「兄弟」又是怎麼樣的呢?
他們住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兩個人都這麼亂七八糟地生活,垃圾堆滿客廳,然後落不下去腳的時候笑鬧著打掃;他們都打遊戲,從不關房間的門,一個人罵隊友的聲音可以透過另一個人的耳麥收進去聲音;晚上自己弄的時候也不會關門,還會互相開玩笑說什麼時間長短的問題,會互相分享資源,說喜歡哪種風格的片子。
張之意的話就像一根無比鋒利的釘子一樣釘在盧景心裡——你就只想你自己,你想過別人的想法嗎?
盧景的微信有兩條未讀訊息,他還沒下班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直沒有回覆,剛才跟張之意一起收拾垃圾的時候又收到一條,他連點開都沒有點開。
41:明天去接你?——17:03
41:又加班了?——18:44
張之意說的是實話,他好自私。
他還以為自己肯定要不回來那兩千塊的房租了,覺得張之意是個混蛋。可現在他收到兩個月房租整整四千塊,張之意搬走了,連下半個月的房租都給他了;他那麼想跟胡斯御交朋友,可還是隻想自己的感受。他覺得不想從殼子裡鑽出去,就選擇不再理胡斯御的訊息,他到底是真的想過對方的感受嗎?
他跟自己說拿張之意當朋友,可是完全無法忍受對方的壞習慣;他跟自己說拿桃子當朋友,可是從不會主動幫桃子做什麼事情;他跟自己說拿胡斯御當朋友,可是……可他也從來沒有對胡斯御熱情一點,坦然一點,儘管他很想,奈何結果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