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沈兆庭立在原地,淡聲道,「初宜,別讓我說第二遍。」
初宜背對著他,垂在身側的指尖掐得掌心生疼,想心一橫走掉,又邁不動步子。
她想他,想得心一直在痛。
好一會兒,初宜才掛上一個自認為勉強正常的表情,轉過身去。
「二叔,我剛才沒看見你在這兒。」
「沒看見,叫你還跑?」
「沒跑,我正打算去找書晴……找三嬸,好一會兒都沒看見她,不會喝醉了吧,她酒量很差勁的,你不知道,我……」
「初宜。」
沈兆庭打斷了她,初宜驀地收聲,停住了廢話。
她似乎聽到沈兆庭嘆了口氣,可惜太輕,又太短,沒來得及確定。
「快兩年了,你說,到底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
「我沒……」
「還是說,上了大學,你的翅膀硬了,再也不需要我們了。」
這話是初宜自己說過的,想到當日場景,沈兆庭逗她,要跟她結算裝修的費用,後來,她還腆著臉去鬧沈兆庭,哪裡料到今天這種場面。
初宜的心底刺痛,像有無數根小針反覆戳刺,又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漲到青紫,不管多熱的血,都泵不出來。
無法呼吸。
她緩緩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哪個意思。」
沈兆庭的眼底黢黑,神色也沉下來,對這場由初宜單方面發起的你躲我追的遊戲,他的耐心正式告罄,語速漸緩,一字一頓,冷如粹冰地道:「我是怎麼教你的,遇到事情不肯面對,只知道逃避。逃避了一年,再逃避一年,我問你,管用嗎?」
前年,他對沈令嘉否認,說他沒訓初宜。
當下,他對初宜講話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甚至稱得上苛責。
初宜當然感受到他態度的變化,可也不像以前那樣,稍微察覺到氣氛不對就低下頭,這一次,她只把眼神瞥向一邊,在沈兆庭面前更顯嬌小的身板挺得筆直,不肯跟他對視。
「還覺得自己有理,是吧?」
沈兆庭一字一句說得慢,聲音也低,從語氣中根本聽不出來,只有眼底的幽暗,才透露出他動了怒。
這太罕見。
沈家的生意鋪排得很大,他手底下那麼多號人在幹活兒,難免有出錯的時候,天天都有這樣那樣的不順和烏龍,但工作歸根結底就是工作,根本不足以真的影響他的情緒。
家裡的人,無非就是沈思行犯些大小錯誤,每回動手,都是覺得「應該動手」,要把沈思行這顆小樹往直溜裡修砍,更談不上生氣。
今天,時隔已久地單獨面對初宜,她再一次轉身就走,沈兆庭自己都沒發覺,是實實在在動了心底裡的火。
「從頭到尾,我說過你什麼?怕你傷了面子,又怕影響你考試,都順著你的心情,你高興怎麼來就怎麼,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想住宿就住宿,高考成績出來,全家人哪個不比你自己高興?」
「反過來說,你呢,初宜,你是怎麼做的?天天擺一副不開心的樣給誰看?進了大學宿舍就忘了家,但凡你心裡有一點懂得珍惜別人的良苦用心,懂得將心比心,你都不會……」
「是啊,你說的很對,我是白眼狼。」
「你是沒說過我什麼,你就是什麼都沒說過。我怎麼樣,做了什麼想了什麼,你根本不在乎。」
本來初宜繃著臉,就是在艱難地忍耐情緒。
可在沈兆庭面前,忍耐情緒恰好是最難的一件事。
她一開口,所有防線就在瞬間崩塌,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從臉上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