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對準方霽,神色不變,「他又打你了?」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方霽無言,過了一會兒微波爐發出「叮」地一聲才開口:「我還回去了。」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紀時晝眼看著方霽忙上忙下,把自己房間的床單被罩全部換成新的,穿過的校服在洗衣機裡轉,紀時晝問他是來這裡當保姆的嗎,方霽說反正自己呆著也沒事,還催促紀時晝趕緊回屋寫作業。
一直到天快要黑下來,方霽把最後一波衣服晾曬好,和紀時晝道別。
「你要回去了?」紀時晝問他。
方霽點點頭,而後忽然跟他講:「小晝,你好好照顧自己。」
算下來妹妹已經離開半年多,這期間他對紀時晝有了更深入的瞭解。
少年的父母不在身邊,只有一個阿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卻也不是時刻都在。雖然衣服不會洗飯也不會做,但紀時晝寫得一手漂亮字,功課也在半年內穩步提升,因為成績變好了,班主任也就對他頻繁接觸校外人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方霽幾乎要把他當做半個弟弟來對待,說這番話也是真心實意,希望紀時晝能對自己再上心一點。
紀時晝卻打量他,再次確認:「不留下來過夜嗎,明天是週日,我家也不會突然有別人來。」
方霽頓了頓,牙齒再一次抵在自己的唇上,「不了。」
他說完補充:「如果你沒飯吃,還是叫阿姨來做吧,別那麼晚起床,胃疼就不好了。」
紀時晝卻說:「我還沒吃過你做的飯。」
方霽張了張口,其實……他沒有出聲音,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下次吧,下次我可以做給你吃。」
紀時晝看著他,點點頭,「那你走吧。」
他沒有再挽留,站在門口目送方霽離開。
方霽走出去,走出這片和犁縣沒一點相似的地方,遠處的天空被分割成三份,淡藍深藍和微微泛起的黃。
方霽在車站點等車。
他對紀時晝說謊了。
雞湯根本不是媽媽準備的,是他自己特意起早熬出來的。方母一聽說他要去紀時晝家,便語氣不可思議地道:「方霽,你怎麼還和那種人混在一起,他們會吃了你的!」
方霽想要解釋,紀時晝和陳響、劉航他們不同,他不屬於這裡,今後也不會停留在這裡。
更何況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他能圖謀到的東西。
他剛想開口,方母就生氣:「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說過什麼?我說要你少招惹那些人,不許給家裡惹麻煩!」
方霽沉默,少有地頂嘴了:「這個家裡最大的麻煩根本不在這兒。」
女人睜大眼睛,眼淚順出眼眶,看上去又蒼老了幾分。
方霽這次沒有乖乖坐到床沿邊,而是轉身走出房間。
公車還沒來,不知道要等多久,五月夜晚微微涼,時不時還有小風吹過,方霽有點冷,踩著平地跺了跺腳。
公園裡的流浪狗被人下藥毒死了,沒能活過這個冬天。
本來是想和紀時晝說一說,又敏感於這個話題充滿暗示性,被他咽回嘴巴里,只能不停啃咬下唇,血腥味一直瀰漫在口腔,提醒他今天一定要做的事。
身後的揹包忽然被人拽住,紀時晝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
方霽茫然一瞬,而後就是驚慌,脫口而出一句「小晝」。
叫得那麼熟練,好像私下裡叫過千百遍。
「你在我家拿走了什麼?」紀時晝問。
「沒有,我什麼都沒拿。」方霽死死拽住揹包,語氣蒼白地辯解,不明白紀時晝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他沒有偷東西。
紀時晝卻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