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馮心試鏡時已經是倒數幾個了,偌大會議室裡正中央坐了一排導演和製片人,大概是連看了好幾組試鏡,大家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劇本都看了吧?”坐在最中間的陳導頭也沒抬,“你直接演。”

馮心點頭,會議室裡架了個鏡頭,連線著大螢幕實時播放。演員出演電影和電視劇最大的區別就是電影講究銀幕臉,它不像電視劇會開出離譜的濾鏡,也不會有過分修飾的妝造,高畫質鏡頭下演員的每一個毛孔都最好在能夠有一個故事。

而這次的角色正好又是一個過分需要故事感的臉,出生於富貴之家的小姐在父母慘遭殺害後拜師苦練武藝只為替父母報仇。

馮心看著鏡頭,隨著拍板師的倒計時她的嘴唇微微抿起。

試鏡的這場戲是後期少女終於找到仇人後在雨中對峙的片段,她揹著劍,頭上戴著的遮雨的斗笠壓得很低,低到只露出一張發白緊繃的唇,雨下得很大,她繞手而後緊緊握著劍柄,單薄的身影在雨幕裡站得筆直。

苦尋多年終於找到殺害父母的真兇,過去的每一年每一天從天亮就開始練武,到天黑才結束,風吹雨打、烈日驕陽都不曾間斷,她咬牙的每一刻都是為了現在這一刻。

當年手起刀落斬下父母頭顱的仇人如今老得眼睛都盲了,他癱倒在地上求饒。螢幕裡馮心泛著刺骨寒冷的劍直指他的脖頸,她緩緩摘下斗笠露出一張蒼白到面無表情的臉,她垂眸看著那個不斷朝她磕頭的人不為所動:“饒你?”她宛若嘲諷地扯了下嘴角:“那誰又饒了我父母?”

馮心的聲音在這個空蕩的會議室裡清晰可聞,她的聲音明明平靜卻透著壓抑不住的沉重:“他們也曾這樣求你不要殺他們,可你饒了他們了嗎?”

她眼裡的憤怒和悲痛匯成了千條萬縷的絕望從螢幕裡溢位,可多年的壓抑和隱忍讓她早已失去表達的能力,她於是不再說話。向前一步如同以往殺掉的每個人一樣,乾脆利落地斬掉仇人的頭顱。獻血噴灑到她的衣服上,她保持著舉劍的姿勢像座沉默的山一樣站著巍然不動,直到大雨把她手上的血都沖刷乾淨了她才緩緩地流出眼淚。

大仇已報,可父母早已天人相隔與她不復再見。

螢幕裡馮心的嘴唇慘白乾裂,眼裡一片猩紅,她連哭都是隱忍的,淚水不斷地翻滾著湧出。這些年的困苦就像被開了個閘口,隨著眼淚蜂擁流出,雨中裡她哭到顫抖的瘦弱脊背寥寥慘痛。

表演到此就結束了,會議室裡安靜的只有馮心輕聲地嗚咽,她起身緩了緩情緒才接過一旁助理遞過來的紙巾,陳導這才開口:“馮心是嗎?”

他低頭又翻了幾頁馮心的履歷,想起來了,這是影后徐瀟鈺託了製片人塞進來候選的,原本只是礙於情面答應的卻沒想到反而是他今天看到的最好的表演。

他又看向馮心,說實話在見到她真人前他還以為馮心應該只是那種長相豔麗的花瓶,可今天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不管是她在鏡頭前的表現力還是演技裡的那股倔強堅韌都毫無疑問地是最適合這個角色的人。

陳導沉吟了會兒:“你之前都是演電視劇比較多,為什麼這次會想要來演電影?”

從私人角度來說他其實不大愛用電視劇演員,當前的大環境下電視劇圈裡的通病就是快手、粗糙,一部幾十集的劇都只要兩三個月就能拍完,沒有人在乎演員演技怎麼樣、鏡頭畫面怎麼樣、後期如何,熱度是衡量一部劇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所以這也導致了很多專門混電視劇圈的演員缺乏耐心琢磨人物角色,就連最基本的演技都很少對自己抱有要求。

馮心知道陳導的意思,私底下徐瀟鈺也曾不止一次和她分析過如今影視圈的現狀。馮心的眼睛還是紅的,說話還帶著嗡嗡的鼻音,但眼神卻十分堅定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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