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出神,以為她很感興趣,小沙彌就熱心介紹道:「那位女施主是萬安伯家的千金,常到寺裡來呢。」
「哦……」周暄回想了一番,點一點頭,「原來是她家。」
萬安伯,她也聽說過的。五十多年前,大周還未一統,與南慶隔江對立。先帝志向遠大,決意南征,一統天下。當時朝臣多有反對,商界巨擘林萬裡主動將半數家產捐出,充為軍用,支援南征。先帝當即下旨,封林萬裡為萬安伯。現在的萬安伯似乎是林萬裡的孫子。
周暄以前曾聽表姐陳苑提起過,說是萬安伯內宅不穩。或許那姑娘是受了委屈?思及此,一向得父母寵愛的她心裡有些發悶。
大概是之前沒報希望的緣故,在看到碑林裡的一些精品時,周暄喜出望外,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但因著怕母親擔心,她只待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匆匆離開了碑林。
楊氏在佛法的感召以及僧人的勸說下,又捐了一些香油錢,才打道回府。
午間沒有休息,周暄頗感睏倦,剛一回府,便向母親告罪一聲,回房去了。
她正卸釵環,卻見小丫鬟半夏拿著一封信箋進來,笑道:「姑娘別急著睡,好歹先看看錶姑娘信裡說了什麼呀!」
周暄伸手接了過來,見那信封上的字雍容大氣,確是表姐手書無疑。
陳苑自小拜得名師,勤練不輟,一手字寫得甚有風骨。她自己也頗為自得,是以平日裡有事也不叫丫鬟婆子帶話,直接寫信告知。她有時還在信裡放一二小物,風雅有趣。
周暄笑笑,又來了精神,她拆開信封,也不急著看信,先瞧瞧表姐此次放在信封裡的小物是什麼。
哦,這次是一瓣桃花。
笑意暈染了眉梢,周暄吩咐半夏將架子上的詩經取來,將花瓣平整放進了書裡。她這才去看信的內容。
陳苑的信很長,她關心表妹的身體,並含蓄表達了對表妹的思念之意,又委婉建議,由她做東,叫周暄與元敏郡主再聚一聚。末了,復又說起近來京中趣事。
周暄看著信,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陳苑平時自詡長姐,端莊持重;但是在信裡,卻經常於不經意間顯露出幾分本性來。她在信中,以詼諧的語調,寫著最近的新鮮事。
周暄暗暗稱奇,這其中有些內宅之事,也難為她是從哪裡聽來的,說的有鼻子有眼,彷彿親眼所見一般。
只是,當看到信的末尾時,周暄愣住了。表姐似是順筆提起,說是上次忘了告訴她,聽聞前幾日,萬安伯長女林樾蓉向新科探花宋愈當眾示愛被拒……
女子當眾示愛?這樣的事情,在五六十年前的京城也許並不少見。然而自天下一統後,男女之間規矩愈多。縱是以熱情膽大著稱的京中貴女也漸漸變得拘謹起來。
周暄眼前浮現出了白日所見的那張艷若桃李的臉。林樾蓉就是她吧?她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宋愈?不知怎地,周暄又想起林樾蓉跪在佛前時緊握成拳的雙手來……
信箋從她手中滑落,她回過神來,自嘲一笑,他們如何,跟她又有什麼相干?
她重新拿起信箋,又從頭到尾瞧了一遍,收將起來,鋪紙研墨,給表姐回信。她行雲流水,將信寫好後,裝入信封,交給半夏。她想了一想,表姐贈的桃花她沒有,但她還有個拇指大小的「扳不倒兒」。
——前些日子,她那個大點的「扳不倒兒」裝在箱子裡,送去江南了。剩下的這個只有拇指大小,放在信封裡正合適。表姐素來對她的小玩意兒感興趣,她應該會喜歡這個袖珍的「扳不倒兒」。
將一切收拾妥當,已然到了晚飯時分。周暄只得先換上家常衣衫,陪母親用餐飯。
楊氏也乏了,而且知道女兒的習慣,並不曾多留她,反要她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