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滿願刷著牙,對鏡子裡自己蒼白的臉,麻木又熟練地,把頰肉捏起,慢慢使力,一邊紅了就捏另一邊。
父母房間原先毫不掩飾的爭吵聲,終於小了下來,應該是意識到林繼航快要醒了。
她眨了眨眼,彎腰吐了牙膏沫,再起來時,鏡子裡是一個嘴角勾起,眼睛仍呆滯的少女。
她看著,覺得笑容有點刻意,慢慢收斂著嘴角的弧度,又眯了眯眼,終於覺得沒那麼生硬了。
低頭洗了把臉,再抬起頭,鏡子裡多了個人,個子很高,靜靜地立在她身後,不言不語,正垂眸看著她。
她一驚,嘴角好不容易找到的弧度一下子垮了,臉也沒擦,僵硬著身體,在他淡漠的眼神中,快速側過身,幾乎是小跑著出去,可剛踩上衛生間門口的地墊,就聽到中年女人揚起的呵止聲,並不尖利,仍像刀,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吵完了架的,她可憐的媽媽。
“洗臉不擦就出來,我這麼教你的規矩?”
她是高中語文老師,會給學生耐心念文言文,也給女兒耐心念了十年的規矩。
林滿願知道,母親口中的規矩,是講給出軌的父親聽的,可惜,父親從來都是臉皮比城牆厚,對母親的隱忍裝無知,對她的抱怨裝無辜。
女人幾步走過來,點了點林滿願的胸口,原來是她因為沒擦臉,水珠掉下來把校服襯衫領口沾溼了一片。
女人皺眉“你看看像什麼樣,去換了再來吃早飯。”
林滿願的視線從自己領口收回,被面前女人白色襯衫領口處彆著的山茶花胸針吸引,精緻漂亮,她心裡覺得新奇。
沒有多嘴問話,她也沒解釋剛剛是因為哥哥要用衛生間她才沒來得及擦臉,她只輕輕地點頭,像一個木偶。
“好的,媽媽。”
她回房間脫了襯衫後,低頭看了一眼,黑絲內衣將她發育良好的,鼓脹的胸乳包裹著。
顯然如此誇張成熟的內衣不是她這個年紀穿的,她才初三。她穿是因為她母親給她準備的胸衣太緊,她有時難受到上下樓梯喘不上來氣,就自己用攢了好久的零花錢偷偷到內衣店避著導購姐姐,隨手拿了一件透氣輕薄的結賬了,她不管適不適合,穿著舒服就行。
她其實還挺自豪的。
因為她沒有零花錢,只有飯卡,媽媽每個月給她充固定的錢,要求她每個月每天中午必須兩菜一湯加一盒純牛奶,錢是夠的,也只夠這些。所以,她會幫同學刷飯卡,同學再把錢換給她。
她家不是沒錢。
她父親有錢到在外面養了個小家,不僅養小三,還養小三跟別人的孩子。
兩個大人,只是單單不給她錢。
林繼航跟她完全相反。
父母不會在他面前爭吵,不會給他講規矩,不會限制他的花銷,不會要求他放學就回家,不會要求他不交異性朋友。
只有一個要求,學習成績必須名列前茅。
她換好校服坐在餐桌前吃早飯,她的面前只有半個雞蛋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比平常少。
她縮著肩膀,低頭咬了一個小角,暗自琢磨為什麼少了。
恍然想起昨天的晚飯,她貪嘴多吃了兩個雞翅。
這些不夠她撐到中午吃飯,更何況,她在攢錢買第二件胸衣。
轉頭看著林繼航餐盤裡的牛肉漢堡和鮮橙汁,他一口也沒動。
Y城育才學校,初高中一體,他倆一個高中部,一個初中部。
高中部一直都有非強制性早晚自習,高三之前他從來沒去過,高三之後他倒是去了,不過不習慣起得那麼早,經常來不及在家吃早飯。
林滿願慢吞吞咬完了三明治,正喝著牛奶,看她媽起身準備收拾林繼航的餐盤,她嚥下最後